红色的应急灯光忽明忽暗,将一道道交错的身影投射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如同地狱浮世绘。
江夏川静静地站在走廊中央。
就在刚刚,她完成了一件在任何人看来都不可理喻的疯狂之举,将索菲亚、雷克斯、安娜等所有幸存者,不分敌我,全部打成重伤,让他们暂时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
这些在平时长期依赖技能和装备战斗的专家们,在“方舟协议”的绝对压制下,被拉回了最原始的肉搏层面。面对江夏川那鬼魅般的身法和手术刀般精准的格斗术,他们毫无还手之力。此刻,他们捂着剧痛的创口,眼中充满了恐惧、愤怒与不解。
“江夏川!你这个疯子!叛徒!”雷克斯靠在墙上,扭曲变形的左腿让他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剧痛,他通红的双眼死死盯着江夏川,愤怒地咆哮着,仿佛一头受伤的雄狮。
他身边的索菲亚则捂着脱臼的肩膀,脸色苍白如纸。她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里,不再是恐惧,而是充满了深沉的困惑与不解。她不相信,这个一路上冷静得如同影子般的女人,会毫无缘由地背叛所有人。
“各位,”她的声音清冷而平稳,不带一丝波澜,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很抱歉,用这种方式才能让大家冷静下来,听我说完。”面对所有人的敌意、指责和诅咒,江夏川只是缓缓地开口。
她没有理会众人的反应,而是将自己关于“守望者号”的全部推断公之于众。从陈医生那诡异的凭空蒸发,到李凯为了脱困而进行的“随机召唤”,再到这个自救计划背后所隐藏的致命风险。
“……所以,我必须保证,任何一个可能被李凯召唤走的人,都是无害的。”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一张因痛苦而扭曲的脸,“一个失去反抗能力的伤员,就算被召唤到李凯身边,也无法对他和詹姆斯构成任何威胁。这是我能想到的,保护他们的唯一方法。”
愤怒咆哮的雷克斯沉默了,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困惑不解的索菲亚眼中闪过一丝恍然大悟,随即被浓浓的敬佩与震撼所取代。他们终于理解了江夏川那看似冷血的行为背后,所隐藏的沉重觉悟和良苦用心。
她选择用自己背负所有骂名的方式,保护了远方的同伴,也保护了眼前的他们。
“现在,这艘船上,”江夏川的声音重新变得冰冷,如同出鞘的利剑,“只剩下两个可以自由行动的人。一个是我,另一个……”
她的目光穿透幽暗的走廊,望向了飞船的深处。
“……就是马库斯总工程师。”
开拓者号,动力室。
幽暗的灯光勾勒出巨大管道和精密仪器的冰冷轮廓,空气中弥漫着机油和臭氧混合的独特气味。江夏川平静地看着那个蜷缩在角落里、仍在扮演惊恐老人的马库斯,她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清晰而有力,如同法官敲响的法槌:
“所有的伪装,都该结束了,总工程师。”
马库斯脸上那惊慌失措的表情缓缓褪去,如同融化的蜡像。他脸上的皱纹里挤出的,不再是恐惧,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阴冷的戏谑。“了不起,江小姐。你比我想象的,要聪明得多。可惜……聪明人总是死得快。”
“我来,不是为了和你分胜负的。”江夏川从腰间战术包里取出一副特制的合金手铐,在昏暗的光线下,金属的光泽一闪而过,“我是来送我们两个……一起上路的。”
看到手铐的瞬间,马库斯眼中最后一点伪装也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被触及逆鳞的、山洪暴发般的暴怒。他不再是那个步履蹒跚、和蔼可亲的苍老技术员,而是一头被彻底唤醒的、固执而凶残的老狼。
“上路?就凭你?”马库斯的声音沙哑,充满了鄙夷和一种源自骨子里的失望与怨毒,“你们这些被司徒惯坏的年轻人懂什么?你们什么都不懂!”
他的情绪在一瞬间被点燃,仿佛要将积压了十几年的怨气与不甘,全部倾泻而出。
“我教会你们如何征服虚空!如何将灵力化为羽翼!如何在这片无尽的黑暗中开拓人类的家园!可你们呢?你们学会了飞翔,却整天哭着喊着要回家!”
马库斯枯瘦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他指着脚下的金属甲板,又仿佛指着那个遥远得已经快要被遗忘的故乡。
“回家?回到那个腐朽的、停滞不前的旧世界?去向那些短视的凡人摇尾乞怜?这就是司徒教给你们的?这就是你们所谓的探亲假?这是背叛!是对我们所有开拓者理想的彻底背叛!”
他的眼中燃烧着一种近乎癫狂的狂热光芒。他不再伪装,一股强大而暴戾的气息从他那看似苍老的身体里轰然爆发出来,吹得江夏川的衣角猎猎作响。
“司徒他老了!他变得软弱了!而李凯,那个所谓的审查官,他就是这种背叛思想的化身!他代表着工会未来的堕落!”马库斯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怨毒与仇恨,“所以,这个所谓的方舟计划,是我的机会!是我亲手清除组织内部毒瘤的唯一机会!”
他终于说出了自己真正的目的,那双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江夏川,仿佛在审判一个堕落的时代:“我的目标,从来就不是这艘破船!是李凯! 我要在这场精心策划的远航混乱中,亲手扼杀那个带领所有人走向堕落的未来!我要砍掉工会的这颗毒瘤,让所有人都记起来,我们到底是从何而来!”
他发出一声近乎疯狂的嘶吼,声音里充满了被愚弄的巨大愤怒:“可他甚至不在这艘船上!那些懦夫,他们居然把他们珍贵的未来给藏了起来!我的整个计划,从一开始就被他们戏耍了!”
话音未落,马库斯的身影已经如同炮弹般暴起,他那只改装过的机械手掌上灰光大盛,那是“湮灭之手”的力量!被戏耍的滔天愤怒让他彻底疯狂,只想撕碎眼前这个碍事的影子。
而江夏川,在听完这一切时,眼神没有丝毫动摇。她此行的目的不是辩论,不是审判,只是完成那个在心中早已演练了无数次的动作——捆绑!
面对那足以分解万物的恐怖灰光,她不闪不避,身影如鬼魅般迎面而上,以硬接马库斯一记重击为代价,任凭那湮灭之力如同跗骨之蛆般瞬间侵入她的左肩,摧残着她的血肉和骨骼!剧痛如潮水般涌来,但她的右手却没有丝毫颤抖,在电光火石之间,“咔嚓”一声,用那副冰冷的合金手铐,将自己和马库斯的左手,牢牢地锁在了一起!
“疯子!”马库斯一脚将江夏川踹飞,看着被铐住的手,怒不可遏。他举起另一只手,准备彻底终结这个用生命来纠缠他的影子。
但,他没有机会了。
就在这时,一股不可抗拒的规则之力,轰然降临!
守望者号,舰桥。
李凯双目赤红。他行使了自己作为检察官的权限。
公诉权。
他猛地站上检察席,声音在法庭空间里激起阵阵回响,充满了血与泪的控诉。
“我,李凯,以工会检察官之名,在此申请追加起诉!指认,开拓者号上的江夏川,为导致船员艾伦死亡、并蓄意袭击多名船员的系列案件真凶!”
法庭瞬间响应了他的指控!被告席上光芒大作,两个身影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从开拓者号强行拖拽而来,重重地摔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
一个是浑身是血、左肩一片血肉模糊、几乎奄奄一息的江夏川。
另一个,则是被手铐和她牢牢锁在一起,脸上还带着错愕与惊怒的马库斯!
与此同时,陪审团的席位也被瞬间填满。命运的安排在此刻展现了它最精妙绝伦的戏剧性,陪审员中,赫然出现了之前被召唤来的那位保镖安娜,以及另一位刚刚在开拓者号上得知了全部真相的巴雷特!
法庭之上,出现了最荒诞的一幕:
检察官席上,李凯怒视着被告席上的仇人,准备用最严厉的言辞宣布她的罪行。
被告席上,江夏川和真凶马库斯被拷在一起,江夏川已经进气多于出气,脸上却带着一丝计划成功的微笑。
而陪审席上,保镖安娜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她顾不上自己的伤势,指着同样被铐在被告席上的马库斯,用尽全身力气大喊:“检察官大人!你抓错人了!江小姐是为了保护您才攻击我们的!真凶是他!那个老头才是真凶!”
巴雷特也立刻站起,将江夏川打伤其他人后,独自面对马库斯、并揭露其全部罪行的经过,当庭作证!
真相,如同一记记攻城巨锤,砸在了李凯的心上。他看着被告席上那个用生命为他铺平了审判之路的同伴,又看着那个终于暴露在阳光下的、面目狰狞的真凶,巨大的悔恨、和无法言说的敬意让他浑身剧烈颤抖,几乎站立不稳。
在江夏川用最后一口气进行的补充陈词中,在最公正无私的法庭规则面前,马库斯的罪行被彻底揭露,再无任何辩驳的余地。
李凯的眼泪夺眶而出,他含着泪,用尽全身力气,敲响了那迟来的正义法槌:
“被告马库斯,罪名成立!我宣布,判处死刑!”
金色的规则锁链从天而降,如神罚般将惊恐万状的马库斯瞬间分解。随着他的死亡,法庭空间缓缓消散。奄奄一息的江夏川手铐自动解开,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守望者号的尾舱之中。
“医生!”李凯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吼。
早已等候在一旁的陈医生立刻冲上前,他看着这位用生命布局的伟大英雄,眼中充满了超越感激的崇高敬意。翡翠色的治愈光芒从他掌心毫无保留地涌出,包裹住江夏川那几乎破碎的身体,开始全力抢救这位伟大的被告。
随着尾舱中的人数不断增加,笼罩着守望者号的静止力场终于在重力的拉扯下达到了临界点,如同被重锤敲碎的玻璃般轰然崩塌!刺耳的警报声戛然而止,两艘飞舟的系统开始恢复正常,通讯频道里传来了幸存者们劫后余生的欢呼。
危机,在最后一刻,解除了。
解除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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