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尘散尽，显露出的景象，让所有人的眼珠子都快掉了下来。
原本平整的青石擂台，被削去了一大半。但在那被削平的废墟中央，赫然挺立着一尊与林疏影等身大小、栩栩如生的石雕。
那尊雕像，正是林疏影本人！
雕像的姿态，是他刚才施展《疏影横斜剑》时一个经典的收剑动作，左手负后，右手持剑斜指地面，微微侧头，眼神孤傲地望向远方。
雕像的细节，精妙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
从飘动的衣袂褶皱，到发丝的纹理，再到那双眼睛里出来的疏离与清冷，无不惟妙惟肖，巧夺天工。
这哪里是什么剑阵，这分明是宗师级的雕刻艺术！
“我的天.....”一个观众喃喃自语，手里的瓜子都掉了一地。
“用.....用能毁灭十方的剑阵给自己.....雕了个像？”另一个观众的世界观正在重塑。
周显呆呆地站在原地，他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
他握着剑的手在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荒谬感。
他设想过自己会被一剑秒杀，设想过自己连拔剑的机会都没有，但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对手，会在擂台上搞起了艺术创作。
他还怎么打？
去攻击那尊雕像吗？那也太不尊重艺术了。
去攻击林疏影本人吗？可人家从头到尾，别说杀气了，连正眼都没瞧过他一下。他现在冲上去，不像个挑战者，反倒像个要破坏艺术品的野蛮人。
这一刻，周显懂了。
他与林疏影之间的差距，不是剑术上的差距，而是境界上的差距。
人家已经不屑于用战斗这种粗鄙的方式来证明自己了。
人家用的是艺术，是行为艺术！
他输了。
在他举剑模仿对方剑舞的那一刻，他就已经输得彻彻底底。
而林疏影，对周围的震惊恍若未闻。
他缓缓走到自己的雕像旁，伸出手指，轻轻拂去雕像肩膀上的一丝石屑，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
自我评估：完美。角度、神态、衣纹处理均达到水准。这座雕像将会成为浮云剑阁山门口的迎宾新地标。周边手办的开发事宜可以提上日程了。
做完这一切，他终于将目光投向了台下那个狂热的粉丝方阵。
他对着她们，几不可察地、极其矜持地，点了点头。
“啊啊啊啊啊啊——！”
仅仅是这一个点头，就让那群女修瞬间爆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尖叫。
“哥哥看我了！他看我了！”
“他朝我们点头了！他认可了我们的支持！”
“不行了不行了，我灵力要失控了！谁扶我一下！”
那位川音女修更是激动地挥舞着荧光棒，喊得声嘶力竭：“值了！今天这一趟太值了！林师兄，你永远是我滴神！”
在一片混乱和尖叫声中，林疏影完成了他此行的所有目的。
秀了剑法，展示了神乎其技的御剑术，巩固了粉丝的忠诚度，毫发无伤连根毛都没掉，最重要的是——成功规避了进入八强的巨大风险！
他再次审视了一眼自己的雕像，仿佛在看一件即将被遗弃的艺术品。然后，他转过身，不是看向周显，也不是看向裁判，而是看向全场观众和那一方天空。
他缓缓开口，声音清冷，带着一丝悲天悯人的寥落：
“我的剑道，已在此处。”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点了点那尊雕像。
“此战的胜负，于我而言，早已无谓。这方擂台，太小，容不下真正的云深不知处。”
“我之道，不在于争一朝一夕之胜，而在于留一抹永恒无瑕之影。”
于是，在所有人震惊、崇拜、不解的目光中，他转身，衣袂飘飘，姿态优雅地“飘”下了擂台。从头到尾，没有再看周显一眼，也没有等待裁判的宣判。
那背影，孤高，决绝，仿佛一个看破红尘，即将羽化飞升的谪仙。
在他看来，宣判是多余的。
他已经用自己的方式，宣布了结果。
擂台上，只留下了一脸懵逼的裁判，和在风中凌乱的周显，以及那尊在夕阳下闪闪发光的林疏影的个人雕像。
裁判张了张嘴，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怎么判？
说林疏影赢了吧，他连对手的一片衣角都没碰到。
说周显赢了吧，他从头到尾连剑都没拔出来。
说平手？那更离谱了！
他呆滞地看向擂台的另一边。
周显还站在那里，手里还握着他那柄从头到尾都没出鞘的铁剑。他的脸上，是一种比刚才更加深刻混杂着茫然、羞辱和荒诞的表情。
他赢了？
他居然赢了？
他什么都没做，就因为对手上台进行了一场行为艺术表演然后自己走人了，他就这么赢了？
这胜利，比一招被秒杀，还要让他感到空虚和难堪！他感觉自己像个小丑，一个被施舍了胜利的小丑！
“根据.....根据大会规则，”裁判结结巴巴地，用尽全身力气喊了出来，“选手林疏影主动离开擂台范围视为弃权！”
“故，本场比试的获胜者是” 他艰难地将手指向那个还愣在原地的散修。
“【散修】——周显！”
这个结果，像一颗深水炸弹，在全场掀起了轩然大波。
“什么？周显赢了？”
“林疏影被判负了？开什么玩笑！”
“这不公平！林师兄是自己不想打了！他那是超脱！”
但规则就是规则。
林疏影的粉丝们愤怒地抗议，但更多看热闹的观众则笑得前仰后合。
这场面，比莉娜那场还要离谱！
福来客栈后院。 莱恩的下巴已经掉在了桌子上，捡不回来了。
“他为了耍帅把自己给耍输了？”
“不，恰恰相反，”李凯关闭了数据板，“他不是为了耍帅，他是为了惜命。他用一种看起来最帅的方式，办了一件最怂的事。”
巴雷特一口酒直接喷了出来，笑得捶胸顿足，“就因为这个？就因为一个破预测，他就直接退赛了？哈哈哈哈！这个男人！他刷新了我对‘怂’这个字的认知！他是个天才！真正的行为艺术大师！”
莉娜微笑着，看着水镜中那个在万众瞩目中黯然退场，却又被一群粉丝簇拥着奉为“神明”的林疏影，轻声叹道：
“他用一场失败，维护了自己完美的道。从某种意义上说，他确实赢了自己想要的一切。”
而擂台上，新晋八强选手周显，呆呆地看着那尊精美绝伦的石雕，又看了看自己手中那柄朴实无华的铁剑，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他这一生的剑道，究竟是为了什么？
也许，他该先去学学雕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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