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贝子府,正院。
屋内烛火通明,映照着塔娜因惊愕与喜悦而格外明亮的眼眸。她听着胤禟绘声绘色地描述——如何在乾清宫摆出视金钱如粪土、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痴情模样,如何在翊坤宫装出那副被流言所伤、委屈巴巴的可怜相。
每一个细节,都让她的心如同坐秋千般,忽上忽下,最终被巨大的暖意包裹。
爷!您说的……可是真的?塔娜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她下意识地攥紧了胤禟的衣袖,仿佛生怕这只是个一触即碎的美梦,皇阿玛和宜妃娘娘,以后真的……真的不会再往咱们府里指人了?再也不会有人拿着宫里的名头,硬塞些不相干的人进来了?
胤禟看着自家福晋这又惊又喜、宛若迷失的羊羔终于找到归途的模样,心中那份得意和满足感澎湃得几乎要冲破胸膛。
他朗声大笑,长臂一伸,不由分说地将人紧紧揽入怀中,下巴亲昵地蹭着她柔软馨香的发顶,声音里充满了笃定与宠溺:傻丫头,爷什么时候骗过你?皇阿玛金口玉言,当着顾问行的面亲口允了的!白纸黑字,板上钉钉!额娘那儿,爷更是把她哄得眉开眼笑,亲口答应不再插手。往后啊,这九贝子府的后院,天大地大,就只你塔娜一个女主人!什么格格、侍妾,统统滚蛋!再也没人能来惹我的福晋烦心!
巨大的喜悦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塔娜一直以来的理智防线。
她自幼在科尔沁草原长大,看惯了阿布与额吉相濡以沫,族人夫妻纵马高歌、携手一生的纯粹感情。嫁入这规矩森严的紫禁城,她早已将那份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向往深深埋藏,做好了与人分享夫君、周旋于后院、维持表面和平的准备。
可她万万没想到,胤禟,这个被外界称为财神九、看似最是精明算计的皇子,竟真的看透了她的心事,并以一种近乎鲁莽却无比坚定的方式,将这份她不敢奢望的珍宝,捧到了她的面前。
强忍的泪水终于决堤,她将脸深深埋进胤禟坚实温暖的胸膛,感受着他强健有力的心跳,那一声声,仿佛都在诉说着承诺。
泪水浸湿了他胸前的衣襟,声音闷闷地,带着浓重的鼻音:爷……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千言万语,在巨大的幸福面前都显得苍白,最终只化作这最朴素的感激。
胤禟感受到胸前的湿热,心更是软得一塌糊涂。
他轻轻捧起她的脸,指腹带着万般怜惜,温柔地揩去她不断滚落的泪珠,语气却故意带上了几分痞痞的坏笑:光是嘴上说谢可不成……爷为了这事儿,可是在皇阿玛和额娘面前把脸面都豁出去了,演得嗓子都快冒烟了!更别提,爷那白花花的银子,一半的家当啊,就这么没了!福晋大人,您打算怎么好好、爷这番苦心啊?
塔娜被他这副故作市侩的模样逗得破涕为笑,脸颊飞上两抹娇艳的红云,宛如天边最美的晚霞。
她眼波流转,那里面还含着泪光,却已漾开了羞涩与草原女儿特有的泼辣大胆。她伸出纤纤玉指,轻轻戳了戳胤禟的胸口,声音娇柔却清晰无比,带着一丝挑衅:那……不知爷想要妾身如何?只要爷开口,妾身……定然恭敬不如从命
这话如同一点星火,瞬间点燃了干燥的草原。胤禟眸色一暗,不再多言,低笑一声,打横便将人抱起,引得塔娜一声低呼,手臂却自然而然地环上了他的脖颈。
红烛摇曳,帐幔低垂,锦被翻涌着红色的浪涛。这一晚的九贝子府正院,空气中都弥漫着甜腻的暖香。所有的担忧、顾忌都被抛诸脑后,只剩下彼此灼热的体温和交织的呼吸。
夫妻二人心中再无一丝芥蒂,唯有对彼此更深的眷恋、感激与承诺,共同沉浸在一个无比美妙而和谐的夜晚,直至月落星沉。
然而,与九贝子府仅一墙之隔的八贝勒府,此刻却笼罩在一片低气压中。
八福晋郭络罗·明慧端坐在自己那间布置得极尽精巧、一应摆设皆非凡品的正房里,指套上镶嵌的宝石在灯下闪着冰冷的光。
她听着心腹大丫鬟战战兢兢、却又不敢遗漏分毫地禀报着九爷如何为九福晋在乾清宫慷慨陈词、如何用巨资换来圣旨,又如何在他额娘宜妃面前巧妙周旋,最终皆大欢喜的详细经过。
起初,她只是面无表情地听着,捏着茶杯的手指却渐渐收紧,指节泛出青白色。随着丫鬟的叙述,她那张明艳动人、被誉为满洲明珠的脸上,先是浮现出难以置信的错愕,仿佛听到了世间最荒谬的笑话。
紧接着,错愕被一种尖锐的、如同毒藤般疯狂滋长的嫉妒所取代,最后,尽数化为难以抑制的、几乎要将她理智燃烧殆尽的愤怒!
的一声脆响!她猛地将手中那盏上好的雨过天青釉茶盏狠狠掼在地上,瓷片四溅,温热的茶水洇湿了昂贵的地毯。
好!好一个情深义重的九阿哥!好一个手段高明的九福晋! 明慧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尖锐起来,胸口剧烈起伏着,他们倒是演得一出夫妻恩爱的戏码给全京城的人看!
她地站起身,华丽的裙裾扫过地上的狼藉,带起一阵冷冽的香风。心中那股邪火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让她片刻不得安宁。
都是皇子福晋,她郭络罗明慧出身何等尊贵?她是安亲王岳乐嫡亲的外孙女,额娘是圣上亲封的多罗郡主,自幼在安亲王府被如珠如宝地养大,身份比那个从蒙古草原来的、带着一身奶腥味的格格不知高出多少!她嫁给八爷,带来的是安亲王府一系的鼎力支持!
可凭什么?凭什么那个塔娜,那个除了会骑马射箭、性子直愣得像根木头似的蒙古女人,就能得到宜妃那般毫无保留的支持?
甚至还能让一向注重皇子子嗣、平衡之道的康熙皇帝点头,允了他们这不合规矩、不纳妾室的请求?
而她呢?
她嫁给八爷胤禩,兢兢业业,为他打理府邸,结交命妇,动用母族势力为他铺路,至今也才三年而已!
可宫里的惠妃娘娘,每次请安时那看似关切、实则施压的眼神;还有那位出身低微、却总想摆婆婆谱的良贵人,明里暗里敲打了她多少次?
话里话外都是催促她贤惠大度早日为八爷纳几房好生养的侧福晋、格格,开枝散叶,方是正道!仿佛她三年未曾诞下嫡子,便是天大的罪过!
凭什么她就要忍受这些屈辱?凭什么塔娜就能独享夫君的宠爱,还能得到长辈的认可,活得那般肆意快活?这简直是在她郭络罗明慧的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
越想越气,那股不甘和怨恨如同毒蛇啃噬着她的心。她一刻也坐不住了,必须做点什么!她一把抓过桌上另一只完好的茶杯,再次狠狠摔在地上,仿佛这样才能宣泄出胸中万一的怒火。随即,她不再犹豫,带着一身凛冽的怒气,径直往前院书房冲去,连丫鬟递过来的斗篷都顾不上披。
书房内,胤禩正在灯下凝神阅看一份漕运官员新送来的密报,上面详细列举了下一步可以针对老九产业的几个关节点。他眉头微蹙,正在权衡利弊。忽然,一声,书房门被大力推开,明慧带着一阵冷风和浓烈的香气闯了进来。
她的声音如同浸了冰碴子,又带着压抑不住的火焰,您瞧瞧老九!为了那个蒙古女人,简直是疯了!昏了头了!连皇阿玛和宜妃娘娘都被他们夫妻俩联手哄骗了去!他们如今倒是逍遥快活,做那神仙眷侣去了!可把咱们置于何地?这满京城的人,怕不是都在看咱们的笑话!拿我们作筏子,衬托他们的鹣鲽情深!
胤禩抬起眼,看着因愤怒而脸颊绯红、眼神锐利如刀的福晋,目光依旧维持着一贯的温润平和,但深处却掠过一丝极快闪过的疲惫与冷意。
他缓缓放下手中的密报,语气听不出喜怒:明慧,稍安勿躁。门户之见,成不了大事。老九此举,看似情深义重,赚足了名声,实则鲁莽短视。得罪内宫娘娘,耗费巨资换取一句空口承诺,于他长远而言,未必是福。
我不管他长远是福是祸!明慧几步走到书案前,双手地一声撑在光滑的紫檀木桌面上,身体前倾,目光灼灼地逼视着胤禩,语气强硬,我只知道,现在他们得意得很!踩着我们八贝勒府的脸面往上爬!爷,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必须加大力度,绝不能让他们好过!漕运那边,卡死他的货!他那些见不得光的生意,给我往死里查!务必逼得他山穷水尽,资金断裂,走投无路!到时候,我看他还有没有闲情逸致玩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必须让他乖乖回来,向爷您低头认错!
看着明慧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坚持和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掌控欲,胤禩沉默了片刻。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在他清俊的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阴影。
他知道明慧的性子,也知道她以及她背后安亲王府的力量,对于自己如今的事业是何等重要。他需要她的支持,也需要借助这股力量。
最终,他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缓缓点头,声音依旧温和,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决断与冷硬:好,依你。我会安排下去,让下面的人,不必再有所顾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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