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三十八年的中秋宫宴,设在乾清宫前的丹陛之上。皓月当空,银辉如练,洒满紫禁城层层叠叠的琉璃金瓦,将这座帝王宫殿映照得如同琼楼玉宇。宫灯次第点亮,宛如星河坠落人间,与天际的明月繁星交相辉映。
丹陛之上,御座居中,龙椅在烛火与月华下流转着威严的光泽。御座之下,左右分设筵席,皇子阿哥、宗室亲王、文武重臣依序而坐。
因是家宴,气氛较往日更为轻松融洽,席间笑语不断,丝竹管弦之声悠扬悦耳,但皇家威仪依旧渗透在每一处细节之中,无人敢真正放肆。
今年的福晋席位显得尤为特殊。太子妃瓜尔佳氏尚在月子中精心调养,四福晋乌拉那拉氏临盆在即,十福晋嘎鲁玳怀着双胎,肚子大得惊人,行动甚为不便,三人皆告假未至。
如此一来,福晋席上五福晋他塔喇氏和九福晋塔娜这两位有孕在身的妯娌就凸显了出来。
太后娘娘今日心情极好,看着两个孙媳,笑得眼角的皱纹都深了几分,让宫人将她们的位置挪到了自己的附近。
五福晋坐在太后左侧,腹部隆起如小山,塔娜在右侧,孕肚也明显可见。太后一会儿示意宫人给五福晋身后再加个柔软的引枕,一会儿又亲自用公筷给塔娜布菜,语气满是慈爱:
“塔娜,尝尝这个蟹粉狮子头,御膳房新来的江南厨子做的,清淡鲜美,最是滋补。还有老五家的,这燕窝粥炖得火候正好,你多用些。”太后说着,又看向塔娜,“哀家听说你前阵子害喜得厉害,如今可大好了?”
塔娜忙欠身,微笑着回话:“谢皇玛嬷挂心,孙媳近来好多了,胃口也开了不少。这狮子头确实美味。”
五福晋也柔声附和:“是啊,皇玛嬷,九弟妹还给了孙媳几个开胃的食疗方子,用了之后,身子爽利多了。”
太后满意地点头,轻轻拍着塔娜的手背:“好孩子,都是好孩子。你们现在可是一人吃两人补,千万不能委屈了自己和哀家的重孙。”她又环视了一下略显空荡的福晋席,叹道,“可惜老二媳妇、老四媳妇和老十媳妇没能来,不然咱们娘儿几个就更热闹了。”
塔娜笑着宽慰:“皇玛嬷放心,等二嫂出了月子,四嫂和十弟妹平安生产,明年中秋,定能抱着小阿哥小格格来给皇玛嬷请安,那才叫真正的热闹呢!”
这话说到了太后的心坎里,她顿时眉开眼笑:“对对对!还是塔娜会说话!到时候哀家这慈宁宫,可就真的是儿孙满堂,其乐融融了!”
对面的皇子席上,胤禟正与身旁的十阿哥胤?低声交谈,目光却不时关切地投向福晋席。见塔娜与太后相谈甚欢,气色红润,他眼中闪过一丝安心,随即对上塔娜望过来的视线,他唇角微扬,回以一个温柔而安抚的微笑,无声地告诉她一切安好。
宴席在庄重的礼乐声中正式开始。康熙帝身着明黄色龙袍,端坐于龙椅之上,面容威严中带着一丝节日的温和。他目光扫过满堂儿孙臣工,接受着众人的朝贺。
太子胤礽率先起身,他今日穿着杏黄色五爪蟒袍,头戴东珠朝冠,身姿挺拔,气度卓然。他双手举杯,声音清越朗润:“儿臣胤礽,谨代表众兄弟,恭祝皇阿玛中秋安康,福泽绵长!愿我大清国运昌隆,江山永固,日月同辉!”
“愿大清国运昌隆,江山永固!”一众阿哥、宗亲、大臣齐声应和,声震屋瓦。
“好!众卿同饮!”康熙面露欣慰笑容,举杯示意,随即一饮而尽。殿内气氛瞬间被推向高潮。
接着,以惠妃、宜妃为首的后宫妃嫔,以裕亲王福全为首的宗室王公,以及索额图、明珠等文武重臣依次上前敬酒,场面盛大而有序,彰显着皇家的威仪与天家的和睦。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宴席气氛愈发热烈。康熙兴致勃勃,竟亲自执起一柄精致的银刀,为几位心腹重臣分切象征团圆与恩宠的特制五仁月饼。得到赏赐的大臣无不感激涕零,跪地谢恩,誉其为“千古仁君”。
宴至中途,太子胤礽觉得殿内有些气闷,便与身旁的四阿哥胤禛、九阿哥胤禟低声交谈。
“四弟,九弟,陪孤出去透透气,更衣片刻。”太子声音不高,带着一丝随意。
胤禛沉稳点头:“是,二哥。”
胤禟也笑道:“正好,弟弟也觉得这酒有些上头。”
三人遂一同起身,向康熙的方向微微躬身示意后,悄然离席,往殿外专设的更衣处走去。
廊下月色如水,夜风带着初秋的凉意,吹散了殿内的喧嚣与酒气。原本太子走在最前,四爷胤禛紧随其后,胤禟略落后半步。行至一处灯光稍暗的回廊转角,太子因想起嫡子弘熙那日洗三时的活泼模样,心中暖意涌动,脚步不由得微顿,回头对胤禟笑道:
“九弟,前日弘熙洗三,多亏了九弟妹心细如发,机警过人,才免去一场风波。孤心中感念,改日定当备上厚礼,亲自向九弟妹道谢。”
胤禟忙拱手,语气真诚而谦逊:“二哥言重了,实在是折煞弟弟与塔娜了。塔娜不过是恰巧察觉,尽了臣媳的本分而已。能为二哥、二嫂分忧,是我们的福气,万万当不起二哥如此重谢。”
就在这兄弟说话间,四爷胤禛便自然而然地走到了最前面,替太子引路。他素来谨慎,即使在宫中,也习惯性地观察着四周环境。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端着滚烫汤盅的宫女突然从转角另一侧低着头疾步走出,似是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身形一个趔趄,直直地就朝着打头的胤禛撞了过来!她手中的托盘失控飞出,那盛满了热汤的瓷盅不偏不倚,正好砸在胤禛胸前!
“哗啦——哐当!” 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的回廊中格外刺耳。
一整盅滚热油腻的汤汁尽数泼洒在胤禛的朝服上,瞬间,前襟一片狼藉,深色的油渍迅速蔓延开来,布料上还冒着丝丝白色的热气。刺鼻的油腻味混杂着食物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
“啊!” 那宫女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抖如筛糠,磕头如捣蒜,声音带着哭腔,“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冲撞了贵人,求贵人饶命!求贵人饶命!”
胤禛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胸前的滚烫惊得闷哼一声,眉头紧紧蹙起,脸色瞬间沉了下来。那汤汁温度不低,隔着衣物也能感受到灼痛。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和不适,目光锐利地扫过地上瑟瑟发抖的宫女,又瞥见身后太子关切和胤禟惊愕的目光。
他摆了摆手,声音依旧保持着惯有的冷静,但细听之下带着一丝压抑的怒意:“行了,别磕了。起来吧。”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污秽不堪、紧贴在身的朝服,对紧随其后的苏培盛吩咐道,“苏培盛,去取爷的备用朝服来。”
“嗻!奴才这就去!” 苏培盛也是吓了一跳,见主子无恙才略松口气,连忙应声,匆匆往存放衣物配殿的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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