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公不作美。
原本计划拍摄的几场重要外景，被一场不期而至的暴雨彻底打乱。豆大的雨点密集地砸在临时搭建的摄影棚顶棚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喧嚣声响，远处湖面与山峦都隐没在一片白茫茫的水汽之中，能见度极低。
王导看着监视器里几乎无法成像的画面，无奈地叹了口气，拿起对讲机：“收工吧，今天外景拍不了了。各部门注意设备防雨，演职人员先回各自车上或休息处等待通知。”
命令一下，剧组瞬间忙碌起来，工作人员们冒着大雨抢收器材，演员和部分工作人员则纷纷跑向各自的房车或临时休息点。
林深和苏晚离片场最近的是那辆作为林深专用休息室的房车。陈明撑着大伞，护着两人快步穿过雨幕，拉开车门。
“深哥，苏制片，你们先在车里等，我去看看后面安排。”陈明说完，便又转身冲进了雨里。
车门“嘭”地一声关上，瞬间将外界的狂风暴雨隔绝了大半，只留下密集的雨点敲击车顶的沉闷声响。
车内空间不算狭小，但此刻只有他们两人，空气仿佛瞬间变得粘稠而静谧。之前因安保问题而形影不离的跟随，在此刻密闭的空间里，衍生出一种不同于工作状态的微妙氛围。
林深脱下被雨水打湿了肩头的外套，挂在车门旁的挂钩上。苏晚则走到小桌旁，抽出纸巾擦拭着头发和脸颊上的水珠。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有细微的衣物摩擦声和彼此的呼吸声交织。
苏晚先打破了沉默，语气尽量保持工作式的平稳：“看这雨势，一时半会儿停不了。我让陈明去协调，如果雨一直这么大，今天可能就直接收工回酒店了。”
“嗯。”林深应了一声，走到她对面的小沙发坐下。他的目光落在窗外模糊的雨景上，心思却似乎并不在那里。
车内暖黄的灯光洒下，勾勒出苏晚低头擦拭脖颈的侧影，几缕被打湿的发丝黏在她白皙的颊边，竟透出一种平日里罕见的柔弱。林深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追随过去。
他似乎……很久没有这样安静地、不受打扰地看过她了。不是在片场，不是在人群环绕中，只是这样，在一个密闭的、属于两人的空间里。
苏晚察觉到他的目光，擦拭的动作微微一顿，却没有抬头，只是耳根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热。她能感觉到那道目光，沉静，专注，带着一种她无法准确解读的温度，让她的心跳有些失序。
为了驱散这令人心慌的静谧，她转身从小冰箱里拿出两瓶水，递了一瓶给林深。
“谢谢。”林深接过，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她的，两人都像是被微弱的电流击中般，迅速收回手。
瓶盖拧开的声音在雨声的背景下显得格外清晰。
苏晚喝了一口水，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没能压下心头那股莫名的燥热。她走到另一侧的小窗边，看着窗外被雨水冲刷得扭曲的世界，试图找点话题：“这场雨倒是省了人工造雨的费用，就是耽误进度。”
“剧本里，好像也有一场大雨的戏。”林深忽然开口，声音在雨声的衬托下显得有些低沉。
苏晚背影微微一僵。
是有一场。那是三年前，他们一起打磨剧本时，她执意要加进去的一场戏。是男主角在雨中疯狂寻找失踪的爱人，雨水和泪水混杂，分不清是绝望还是希望。那时，林深还笑着说她写得太过虐心。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没有回头，“在后期，男主回忆碎片的部分。”
“那场戏的感情很难把握。”林深看着她的背影，继续说道，“要在狼狈和疯狂中，表现出极致的爱和恐惧失去。”
苏晚握紧了手中的水瓶。他是在讨论剧本，还是在……试探什么？
“相信到时候你的演绎。”她强迫自己用制片人的口吻回应。
车内再次陷入沉默，但这次沉默不再仅仅是尴尬，还掺杂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正在悄然发酵的东西。距离被这暴雨和狭小的空间无限拉近，那些被刻意压抑、忽略的情感，如同车窗外肆意生长的藤蔓，悄悄探出头来。
林深看着苏晚站在窗边的背影，纤细，挺拔，却仿佛承载着无数他未知的重量。他想起威亚出事时她惊恐的眼神，想起她这些天寸步不离的守护，想起她眼下淡淡的青黑……
一种强烈的、想要靠近她、了解她更多、不仅仅是作为合作伙伴的冲动，在他心中涌动。
苏晚同样能感受到身后那道目光，灼热得几乎要在她背上烙下印记。她心乱如麻，既贪恋这片刻的、脱离外界纷扰的共处，又害怕这过于亲近的距离会冲破她辛苦维持的防线。
雨，还在不知疲倦地下着。
敲打着车顶，也敲打着两颗各怀心事、却不由自主缓缓靠近的心。
这狭小的房车，仿佛成了暴雨世界中唯一的孤岛。
而岛上的空气，正变得稀薄而滚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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