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沉沉地压下来。酒店套房里，空气凝滞得几乎令人窒息。林深像一头被困在牢笼里的受伤野兽，焦灼、暴怒，却又被巨大的无力感狠狠攫住。
“查到了！”陈明猛地推开房门，脸色因为疾跑和紧张而泛红，“酒店停车场监控显示，苏制片下午两点三十五分独自驾驶那辆备用车离开了。方向……确实是往城西那边。”
城西！废弃工厂区！
林深瞳孔骤缩，那个苏晚昨晚才隐约提及、他自己也因梦境而倍感不安的区域，此刻像一道惊雷劈中了他的天灵盖。
“车牌轨迹呢？”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
“交管系统的朋友在帮忙查，但那辆车似乎有意避开了主要干道的摄像头，轨迹断断续续，最后消失在城西工业园边缘那片老区附近。”陈明语速飞快，额上沁出冷汗，“那片区域监控覆盖很差，而且……范围很大。”
范围很大。
如同大海捞针。
林深猛地一拳砸在身旁的墙壁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手背瞬间红肿起来，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只有心脏被无形之手狠狠攥紧、几乎要爆裂开的恐慌。
“找！继续找！”他低吼着，眼底布满骇人的红血丝，“动用所有能用的关系！地下消息渠道，那片区域的蛇头、混混，任何可能看到那辆车、看到她的人！悬赏！发出悬赏！谁提供有效线索，重金酬谢！”
他完全失去了平日的冷静与沉稳，那种即将再次失去重要之物的恐惧，远比三年前更加清晰、更加尖锐，几乎要摧毁他的理智。苏晚不是简单的失踪，她是被引去的，是落入了一个针对她、或者说针对他们两人的陷阱！
“深哥，要不要……报警？”陈明犹豫着提议，这是最常规也最有效的办法。
“不行！”林深断然拒绝，眼神锐利如刀，“对方是顾城，他敢这么做，就一定有所准备。报警动静太大，万一打草惊蛇，他狗急跳墙……”后面的话他说不下去，那个可能性让他浑身发冷。
他不能拿苏晚的安全去赌。
“联系我们在媒体那边的人，用别的借口，查顾城和他身边核心人员今天的动向！他不可能完全隐身！”林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一条条指令发出，“还有，查周雨桐！她虽然倒了，但未必干净！看看她或者她身边的人，今天有没有异常！”
“是！”陈明应声，再次拿起手机，开始新一轮疯狂的联系。
林深走到窗边，猛地拉开窗帘，窗外城市的璀璨灯火落在他眼中，却映不出一丝光亮，只有一片冰冷的焦灼。他双手死死抓住窗框，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
晚晚……
你在哪里？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苏晚的脸。冷静的、微笑的、坚定的、脆弱的……最后定格在昨晚阳台上，她泪眼朦胧看着他说“我也很害怕”的样子。
他当时握住了她的手，说一起面对。
可现在，她却独自一人，踏入了显而易见的危险之中。
是为了保护他吗？
是因为那条涉及三年前车祸的短信吗？
这个认知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烫得他五脏六腑都在抽搐。愧疚、愤怒、担忧、以及那蚀骨的恐惧，如同滔天巨浪，将他彻底淹没。
他猛地转身，抓起车钥匙就往外冲。
“深哥！你去哪儿？！”陈明吓了一跳，急忙拦住他。
“我不能在这里干等！”林深眼神狂乱，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破碎的执拗，“我去城西！我去那片区域找！一寸一寸地找！”
“不行！太危险了！那边情况复杂，而且我们根本不知道具体位置！”陈明死死拦在他面前，“深哥，你冷静点！我们的人已经在查了，很快会有消息的！”
“很快是多久？！晚晚等不起！”林深低吼，试图推开陈明。他无法忍受这种无能为力的等待，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凌迟。
“林深！”
一声沉喝从门口传来。
林深和陈明同时转头，只见林建国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脸色沉肃，身后跟着两名一看就训练有素的保镖。他显然是得到了消息赶来的。
“爸……”林深声音干涩。
林建国目光复杂地看着自己几乎失控的儿子，那眼中的恐慌和绝望，是他从未见过的。他沉默了片刻，对身后的保镖挥了挥手。
两人立刻上前，无声地表明了态度——不会让林深独自去冒险。
“我已经派人去查了。”林建国走到林深面前，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镇定，“动用了一些不太方便明说的关系。比你这样无头苍蝇乱撞要快。”
林深看着父亲，喉结滚动，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颓然地松开了紧握的拳头。他知道父亲说的是事实，在这种时候，父亲能动用的灰色地带的力量，确实比他更有效。
但他等不了。
多等一秒钟，苏晚就多一分危险。
一种近乎本能的不安在他胸腔里疯狂叫嚣，催促着他，必须做点什么。
他猛地推开挡在身前的陈明和保镖，冲回客厅，拿起苏晚遗落在房间的平板电脑。屏幕需要密码。
林深盯着那锁屏界面，脑海中一片混乱。他试了苏晚的生日，不对。试了《归程》开机的日期，不对。
还有什么？
还有什么对她来说是重要的？
他闭上限，努力平复急促的呼吸，试图抓住那一丝飘渺的直觉。
三年前……
车祸……
百合……
旋律……
一个模糊的、带着悸动的数字组合悄然浮现在脑海。
他睁开眼，修长的手指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在屏幕上输入了那串数字——那是《归程》主题曲简谱开头几个音符对应的数字。
“嘀”的一声轻响。
屏幕解锁了。
陈明和一旁的林建国都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林深无暇他顾，手指飞快地在平板电脑上滑动，点开了苏晚加密的工作日志文件夹。密码……密码……
他再次凭借那种莫名的、仿佛源自灵魂深处的熟悉感，输入了另一个组合——他们两人名字的字母缩写，加上三年前他们第一次正式见面的日期。
再次解锁！
日志里，记录着她最近调查顾城的所有线索、怀疑，以及……她最后标注出的，几个可能与顾城有关联的、位于城西的隐蔽地点。其中一个，用红色的记号笔着重圈了出来——
【第三纺织厂废弃仓库。顾城早年名下空壳公司曾租赁此处，疑为私下聚集点。需警惕。】
第三纺织厂仓库！
林深的心脏像是被瞬间击中！
就是这里！
他扔下平板，抓起车钥匙，如同离弦之箭般再次冲向门口。
“林深！”林建国厉声喝道。
“我知道她在哪儿了！”林深头也不回，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我必须去！”
这一次，他没有丝毫停留，撞开试图阻拦的保镖，冲进了电梯。
疯狂的寻找，终于有了方向。
而前方，是未知的危险，和他必须救回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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