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斜入窗棂,案上药罐余温尚存,我睁眼时,袖口那缕绿芽已攀至三寸,叶尖朝光微颤,像是活过来一般。昨夜烧退得彻底,身上滞涩的痛意也松了几分,只是灵力游走经脉时,仍如细沙磨骨,不畅如初。
我坐起身,指尖触到枕畔玉符,寒意未散,却不再刺骨。这符是墨渊留的,他昨夜来过两次,一次换药,一次压烧。我没敢睁眼,怕他看出我眼底未褪的狼狈。如今伤势渐稳,屋中一切如常——药罐煨着,布巾叠好,连扇子都倚在床边原处,剑柄上的血迹干透了,颜色发暗。
我伸手取剑,掌心贴上冰凉的剑鞘,忽觉一丝微震自金属深处传来,极轻,转瞬即逝。我以为是错觉,凝神再试,指尖顺着剑脊缓缓抚过,那震感又起,像是回应,却又不与我灵力相接。我闭目,运起《清心诀》探其内息,灵力刚入剑身,便被一股无形之力阻住,经脉顿时如针扎般刺痛,只得强行收手。
睁开眼,我盯着剑柄低语:“你既认我为主,为何不与我通?”
话出口,屋内无人应,只有窗外风过檐角,吹得铜铃轻响。我将剑横放膝上,细看剑纹。这玉清昆仑扇自认主那日起,便与我如影随形,禁地之中,它曾震鸣引我破局,也曾血引共鸣助我退兽。可它为何选我?昆仑虚弟子千百,为何偏偏是我这个初入仙门、根基未稳的狐族弟子?
我记起那一日,剑灵暴动,整座昆仑虚为之震动。众弟子皆被震退,唯有我,被一股无形之力牵引,步步向前,直至剑柄落入手中。那不是我夺来的,是它自己迎我而来。
墨渊当时站在高台,掌心压下剑鸣,神情未怒,反而……像是早已知晓。
我心头一动,指尖无意识卷住绿芽,起身推门而出。
外头桃林正盛,落花如雨。我寻了棵老桃树坐下,背靠粗枝,仰头看枝叶间漏下的光斑。这几日养伤,日日听药、喝粥、换布,像是被圈在一方静室里,由人喂养。墨渊待我,已不止是师尊对弟子的责罚与教诲,而是近乎……逾矩的照拂。
可越是如此,我越不敢安于这份安稳。
若我始终只是个需要被换药、被守夜、被叮嘱“不可入后山”的弟子,那这把剑认我,又有何意义?它若真与我相契,便不该沉默如铁。我若真配得上它,便不该仅靠师尊庇护才能站稳脚跟。
我想起禁地岩隙中那一瞬——剑灵映出九转凝灵草根脉,显出封印残纹。那不是我看出的,是它主动示我。可自那之后,它再未回应。是我伤重无力沟通?还是我根本不够格,让它不愿再启?
三个问题在我心头盘旋:它为何独认我?是机缘,是宿命,还是另有隐情?而它如今沉寂,究竟是因我伤未愈,还是……我本就不配?
我抬手拂去肩头落花,站起身。衣摆沾了泥,袖口绿芽却愈发舒展,像是催我前行。
该去问个明白了。
墨渊的书房在主殿东侧,临着一片静湖。我沿着石径走去,脚步比往日慢。越进书房,心越沉。这几日他为我破例太多,换药、守夜、留符、备粥,连那句“若真不愿我走,下次直接说便是”都说了出来。如今我再因私事叩门,未免显得倚赖太深。
可若不问,我便永远困在这层迷雾里——困在“被照料”的壳中,看不清自己究竟是谁。
我停在门前,抬手欲叩,又顿住。
指尖触到门板,绿芽轻轻一颤,像是替我下了决心。
我深吸一口气,三声轻叩。
门内静了一息。
随即,那道清冷熟悉的声音传来:“进来。”
我推门而入。
书房陈设如常,案上摊着一卷古籍,墨迹未干,茶盏冒着轻烟。墨渊坐在案后,未着外袍,只穿一袭素青长衫,袖口微卷,像是正在誊录什么。他抬眼看来,目光落在我脸上,未问何事,只道:“伤可好了?”
我垂首:“回师尊,已无大碍。”
“那便不必拘礼,坐。”
我依言落座,双手交叠置于膝上,目光低垂。案上茶烟袅袅,映得他眉目清冷如旧。我张了张口,先道:“多谢师尊昨日换药,又为弟子压烧。”
他点头,未接话。
我抬头,直视他:“弟子今日前来,非为养伤,实有一惑,关乎玉清昆仑扇。”
他执笔的手微顿,抬眼看我,眸光沉静。
“它为何认我为主?”我字字清晰,“是因弟子灵力特殊,还是……另有缘由?”
他未答。
只轻轻放下笔,指尖在茶盏边缘轻点了一下,热气随动作微微晃动。他看着我,唇角极淡地一扬,像是等了许久,终于等到这一刻。
“你终于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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