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露闻言,心口顿时一沉。
景阳侯已经回道:“人有旦夕祸福,怎可全怪到我景阳侯府头上。是不是也有些,太不讲道理!”
“我看你就是借口推脱,故意糊弄我们!”
那猎户声如闷雷,又喝道:“走,父老乡亲们,咱们去告御状!上刀山下火海老子也不怕,定要叫你们这群畜生付出代价!”
“对,告御状!告御状!”
众人纷纷呐喊,崔氏眼眸瞬间阴沉,顿时有府中家丁将那些人围住。
“大庭广众之下,你们还要杀人灭口不成!
我呸!什么大善人,我瞧你这老妖妇分明毒如蛇蝎,比恶鬼还可怕!”
崔氏涵养极深,哪怕如此也不生气。
眉眼间似有些哀愁悲悯,说道:“老身是什么人不要紧,要紧的是替各位找回家人。不如这样,由侯府安排,诸位暂且在京中住下。
老身叫人查清楚你们家人的去向后,派人去通知。
自然,老身也会着人将她们接回,与你们一家团聚。
诸位尽可放心,她们出自女学,都是老身的学生,此事老身一定管到底。 ”
众人闻言,似有松动,看向彼此征询意见。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窦雪辞走下马车,“老夫人此言,本将军听了都觉得感动。”
崔氏见到窦雪辞,微有些诧异。
“不知窦将军来访,老身失礼了。”
昭明帝只给了窦雪辞领兵的权利,却并未定下她具体官职品阶,一切都要等这一战凯旋,才能落定。
因此崔氏见她,只是微微颔首。
窦雪辞回礼,笑道:“这里闹什么呢,倒是听见与女学有关。
真是巧了,本将军今日来,也是向老夫人讨一个人。”
崔氏心下发寒,“将军说笑,我们景阳侯府与护国公府素无来往,什么人能得将军青眼。”
“琉云,把诗集拿来。”
琉云上前,将捧着的诗集递到窦雪辞手中。
“老夫人想必记得吕相宜吕娘子,当年,她可是老夫人的爱徒。
本将军日前偶然瞧见这本诗集,十分仰慕吕娘子诗才。
因缘际会下得知,吕娘子嫁给了景阳侯世子。
不知本将军能否一见,可慰仰慕之情。”
景阳侯世子曹牧承一直站在崔氏身侧,忽然听人说起吕相宜,眉心瞬间蹙起。
崔氏却笑说,“难得她入了将军的眼,只是可惜,相宜月前感染风寒一直未好。
大夫说不能见风,也怕过了病气给将军。
不如等等,相宜身子好了,我再叫她去国公府给将军请安。”
窦雪辞笑而不语,目光落在曹牧承身上,不知为何吓得他直冒冷汗。
闹成这样,景阳侯府外已经不知何时人越聚越多,其中有一位书生打扮的清瘦男子,忽然说。
「老夫人这话像是推辞之语,还是说吕娘子也遭迫害,才不能见人!」
话落,又有人出言。
「某亦曾看过吕娘子的诗句,真乃当世大才,只恨无缘一见。」
「曹世子也颇负盛名,这些年所作诗词,广为流传,可惜多为伤春悲秋之语。」
「兄台所言,某亦有所感,只觉得诗虽好,却有些女气…」
周遭议论纷纷,曹牧承面色发白,后背已然湿了大片。
强作镇定,怒道:“诗而已,还分什么男气女气。”
窦雪辞闻言,却摇头,“可本将军看过从前曹世子所作诗句,与如今风格大相径庭。这转变,是在吕娘子入府后半年才有的。
不知曹世子是否受了吕娘子启发,才改了风格?”
围观众人中,最先开口那清瘦书生,也说,「诸位可觉得曹世子的诗词,有些像从前吕娘子的诗!可比之又少了些钟灵毓秀之感,空洞乏味!」
「正是正是!兄台一语点醒梦中人啊!」
忽然有人念出一首曹牧承从前的诗,和如今的诗句做对比,简直天壤之别。
「难不成,曹世子后来所作,皆是吕娘子代笔!」
一石激起千层浪,景阳侯府众人神色越发沉重。
那崔氏,原本生得慈眉善目,此时眼神竟有些狠辣,盯着窦雪辞。
“老夫人,您瞧瞧,这些人就是爱胡乱揣测。”
窦雪辞嘴角扬起,又说,“与其叫他们闹下去,不如请吕娘子出来,亲自证明曹世子的清白。
否则景阳侯府百年清誉,岂不毁在世子一人身上。”
崔氏如今哪里还不明白,窦雪辞分明是故意找茬。
她要见吕相宜,无非想借吕相宜之口,揭发女学的确存在龌龊之事。
若是证实,那窦明怀自然就真成了救风尘的英雄,罪名亦可洗脱。
“既然如此,就叫相宜出来见见吧。”
崔氏眸光忽然平静下来,一脸淡漠。
“祖母,可相宜的身子…”
“无妨,只出来片刻。”
又说,“我想着你媳妇儿那里,昨日恒儿也有些不适,刚买了几两人参,回头送去给相宜。”
“老夫人待吕娘子,当真极好。”
窦雪辞笑说。
“相宜是老身的学生,又入了侯府,嫁给我这不成器的孙儿已是委屈了她,怎能不偏疼些。
素日里,连承哥儿媳妇也怨我偏心妾室,谁又懂老身的一片心。”
窦雪辞未接她的话,心中冷笑不止。
若非提早叫玉璇潜入景阳侯府打探过,崔氏这副慈悲模样,的确蛊惑人心。
约莫一刻钟后,曹牧承回来,除了身后跟着头戴帷帽遮挡的吕相宜外,手边还牵着一个约莫两岁左右的男孩。
“怎么带了恒儿出来。”
崔氏问。
“路上遇见,他闹着要跟来,儿子哪里管得住他。”
崔氏笑笑,没再责怪,“恒儿,到曾祖母这里来。”
曹齐恒小跑过去,拉着崔氏脆生生地喊人,
“这位便是吕娘子吗。”
窦雪辞则看向曹牧承身后的女子,闻言,吕相宜上前半步,轻声说,“回将军,妾身吕相宜见过。”
“吕娘子快请起。”
窦雪辞顺势走过去扶起她,目光透过帷帽的缝隙,看清那张脸,的确是吕相宜没错。
只是人憔悴的可怕,双颊凹陷,形如枯槁。
“贸然请吕娘子出来,是想请吕娘子为我等解惑,为何曹世子近年所作诗词,与吕娘子从前的诗句,风格颇为相似。
是否,为吕娘子代笔啊?”
崔氏眼中划过一丝暗芒,忽然握着曹齐恒的手说,“恒儿的手怎么这样凉,可别受了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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