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顺着我的掌心往下淌,一滴一滴落在短刃上。那光还在跳,像脉搏,又像呼吸,贴着我的皮肤起伏。少年靠在我怀里,头垂在肩窝,冷得像块石头。我听见他喉咙里有极轻的气音,断断续续,却没断。
我低头看他,睫毛颤了一下,指尖也动了半寸。
他还活着。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短刃忽然震得更重。不是飞出去那种凌厉的挣动,而是从内里泛出一股温热,顺着刀柄爬进手腕,一路烧进骨头缝里。我猛地吸了口气,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攥住了心口。
血还在流,滴在阵图中央,和少年洒落的血混在一起。魂晶悬在上方,裂痕深处渗出暗红微光,像要活过来。
就在这时,地底传来一声闷响。
不是雷,也不是崩塌,更像是某种东西被唤醒的震动。脚下的岩面裂开几道细纹,漆黑如墨的气流从缝隙中涌出,缠住我的双脚,迅速往上攀爬。那气息阴寒刺骨,可短刃却在这时候发烫,将那股寒意一点点化开,引着它钻进经脉。
我咬住下唇,想往后退,却发现动不了。身体像是被钉在原地,四肢百骸都被那股力量撕扯着。眼前一阵阵发黑,耳边响起零碎的声音——
“阿烬,我是你爹……若我有事,用它护自己……”
“可她只是个孩子!”
“正因为是孩子,才不能留在身边。”
画面一闪而过,是那个暴雨夜,黑衣男子把短刃塞进母亲怀里。他的脸模糊不清,可背影我认得——那是离渊。
紧接着,另一幕撞进来:高台之上,他手持骨刺,冷眼俯视跪地的母亲:“私生女,只配当我的祭品。”剑落,血溅三尺,母亲扑向我,最后一声嘶喊:“跑——!”
我浑身一颤,几乎要松手。
可短刃没有掉。它稳稳地贴在我掌心,莲花纹路越来越亮,像是在回应什么。那股从地底涌上的黑气也不再狂躁,反而随着短刃的节奏缓缓流动,顺着血脉游走全身。
我终于明白。
这不是巧合。
矿洞里的符文、短刃上的莲花、还有我体内这半隐半沉的血,它们本是一体。这里是翼族皇室秘传之地,而这一把刀,从来就不是武器——它是钥匙,是信物,是血脉觉醒的引子。
我抬起手,看见皮肤下浮现出淡淡的黑色纹路,像羽翼的轮廓,在皮肉间一闪即逝。那不是幻觉,是真实的力量在苏醒。
“我不是私生女。”我哑着嗓子说,声音很轻,却像刀刻进石缝,“我是烬羽。”
话音落下的瞬间,四周石壁上的符文同时亮起。
幽蓝微光自岩面蔓延,与短刃的光交叠成一片。地底的黑气不再冲撞,反而如臣服般伏低,顺着我的足心涌入体内。经脉胀痛得厉害,可我能感觉到,它们正在被重塑,被拓宽,被填满属于皇室的幽暗灵能。
我慢慢跪坐下去,双手撑地,额头抵着冰冷的岩石。汗水顺着鬓角滑下,混着血水滴在阵图上。魂晶的光芒稳定了些,裂痕不再扩大,甚至有细微的光丝从晶体内垂落,轻轻搭在少年心口。
他还剩一口气。
只要还有一口气,我就不能停。
我把短刃横放在膝上,刀尖朝前,莲花纹正对着阵眼。然后抬起左手,用刃口划破手腕。血立刻涌出来,顺着小臂流下,滴在魂晶下方。
那一瞬,整颗魂晶剧烈震颤,发出一声低鸣。
光芒骤然大盛,不再是之前摇曳欲灭的状态,而是稳稳地撑开一片光幕,将我们两人笼罩其中。那缕垂落的光丝开始跳动,像是在回应什么,缓缓渗入少年胸口。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呜咽,手指抽搐了一下。
我盯着他,不敢眨眼。时间仿佛凝固,只有血不断滴落,砸在阵图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外面风声渐弱,火把的光早已退去。残余的魔族战士没有再靠近,或许他们已经逃了,或许他们不敢看第二眼——三长老死得太快,太诡异,兵器离手杀人,连反应都来不及。
他们怕的不是我。
是这把刀,是这股力量,是那个他们以为早已绝迹的皇室血脉。
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将剩余的灵力沉入丹田。新生的力量在体内循环,虽还不熟练,但已能掌控。我试着引导它流向魂晶,维持阵法运转。
聚魂术需要精血为引。
现在,我的血就是引子。
“你说要跟我走。”我低声说,手掌覆在少年心口,感受着他微弱的心跳,“我就带你活着走出去。”
头顶裂缝漏下的月光静静洒落,照在我们身上。我的影子投在岩壁上,比从前长了许多,轮廓边缘隐隐泛着黑光,像一对未展开的翅膀。
远处传来几声低语,是那些人还在洞外徘徊。有人提起“皇室”两个字,声音发抖。接着是脚步后撤的声音,一个接一个,渐渐远去。
他们不会再来了。
至少今晚不会。
我靠在石台边,把他往怀里搂了搂。他的呼吸贴着我的颈侧,浅得几乎察觉不到,但确实还在。我用袖子擦掉他嘴角的血,又把残卷从他胸前轻轻抽出来。纸页被血浸透,字迹模糊,唯有“精血为引”四个字依旧清晰。
原来真的是写给我的。
我攥紧短刃,指腹摩挲过刀柄上的莲花。它不再震动,而是安静地贴在我掌心,像一颗终于归位的心脏。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不再是那个躲在暗处求生的阿烬。
我是烬羽。
母亲给我这个名字的时候,一定希望我能从灰烬里飞起来。
现在,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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