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剑插在沙地中央,剑身的震颤已经微不可察。我双掌紧扣剑柄,指节泛白,掌心与剑柄相贴之处渗出的血早已干涸成暗红裂痕。金光结界像一盏将熄的灯,在风中微微摇晃,每一次明灭都让脚下的符文黯淡一分。
三百黑翼悬停半空,羽翼收拢如刀锋压境。他们不再试探,也不再包抄,只是缓缓逼近,一层层压缩着结界的活动空间。我能感觉到他们的目光——不再是轻蔑,而是审视一头濒死猛兽最后的挣扎。
“还能撑多久?”刚才那名弟子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
我没有回答他。现在,连我自己也无法估量这具身体还能支撑多久。
经脉像是被烧红的细线贯穿,每一寸都在灼痛。灵力枯竭后的反噬从丹田蔓延至四肢百骸,胸口闷得喘不上气,呼吸之间带着铁锈般的滞涩感。我闭了闭眼,默念《昆仑心诀》里那句“守一而不失”。可神识已如风中残烛,稍一集中便剧烈晃动,眼前浮现出断续的画面:南荒瘴气林深处,一个披着破布的小女孩跪在尸堆旁,手里紧紧攥着一块染血的玉珏。
我猛地睁开眼。
不能散。
不能倒。
左手缓缓下移,按入沙土。指尖触到阵基残存的纹路,那是诛邪阵最后的脉搏。我将体内仅剩的一丝灵力沉入地底,试图唤醒阵核的循环机制。地面符文闪了一下,随即又暗下去,像是耗尽力气的心跳。
“咳——”一口血涌上喉头,我强行咽下。
西侧那名年轻弟子倒在沙地上,脸色灰白,嘴唇发紫。其余四人仍跪坐着,双手死死压住各自的符牌,哪怕手臂抖得几乎抬不起来,也没有松手。其中一人抬头看我,眼神涣散,却还努力挤出一点点头的动作。
我知道他们在等我说一句话。
哪怕只是“坚持住”。
但我不能说。
说出口的话会暴露虚弱,会动摇信念。他们之所以还能撑着,是因为相信我还站着——只要我还在阵眼,这道结界就还没破。
翼族将领缓缓升空,骨枪斜指地面。他脸上没有之前的怒意,反而浮起一丝冷笑:“你把我们当傻子耍?以为靠一座残阵就能守住边境?你以为你是谁?”
我没有抬头。
我只是将右手稍稍松开剑柄,用拇指抹去剑脊上凝结的血痂。然后重新握紧。
剑身轻轻嗡鸣了一声,极轻微,像是回应。
他知道我听见了。
“你撑不住了。”他声音不高,却穿透风沙,“你连站稳都要靠剑撑着。你的弟子已经倒了一个,剩下四个也快不行了。诛邪阵?呵……不过是个快要熄火的炉子。”
我终于抬头看他。
他的眼神里有胜券在握的笃定,也有藏不住的忌惮。他不敢下令冲锋,不是因为畏惧阵法,而是怕我在最后一刻引爆阵核,拉着他们同归于尽。
所以他要等。
等我先倒下。
远处,那道赤红焰光仍在接近,速度未减。离渊亲卫前锋即将抵达。一旦他们加入战局,诛邪阵必破无疑。
可我不能退。
若阵破,翼族大军长驱直入,边境村落里的妇孺老弱无一能活。那些曾被烬羽救下的孩子,那些曾在瘟疫中靠昆仑虚丹药续命的村民,都会成为这场战争的祭品。
我不是为了赢而战。
我是为了不让它输得太快。
我咬破舌尖,再喷一口精血在剑身上。
这一次,轩辕剑只轻微震了一下,金光亮起不到瞬息便彻底熄灭。结界边缘开始出现裂痕,像玻璃上的蛛网,缓慢而坚定地蔓延开来。
“别怕……”我低声说,声音很轻,几乎被风吹散。
但这话不是对敌人说的。
是对身后的人说的。
“有我在。”
哪怕我已经感觉不到双腿的存在,哪怕每一次呼吸都像吞下碎玻璃,我也必须让他们听见这句话。这是此刻唯一能给的东西——不是力量,不是希望,而是一个承诺。
一个我还站着的证明。
结界再次收缩,仅余三步方圆,勉强将五名弟子围在其中。沙尘卷过阵边,几粒石子砸在结界表面,发出清脆的碎裂声。符文忽明忽暗,如同垂死者的眼皮,一次比一次睁得更慢。
翼族将领嘴角扬起。
他缓缓举起骨枪,指向阵眼。
“全军压上。”他说,“活捉阵眼者,赏千灵晶;斩其首级者,封百户长。”
三百黑翼同时振翅。
空气被撕裂的声音密集如雨点落下。他们不再保持距离,而是分成三层梯队,前排低空突进,中排蓄势待发,后排居高俯冲,形成合围绞杀之势。
我知道,这是最后一击。
我深吸一口气,将最后残存的灵力汇聚于掌心。不再试图激活阵法,不再妄图反击。我只是把全部力量灌入脚下阵基,只为让结界多撑一刻——哪怕只能挡住第一波冲击,也为后面的村子争取片刻撤离时间。
就在这时——
北方天际一道银光撕裂云层。
那不是火焰,也不是雷电。
是一支箭。
无声无息,却快得看不见轨迹。
它穿过三百黑翼组成的防线,直射战场中心,最终钉入我身前三尺的沙地。
箭尾缠着一条褪色的红绳,在风中轻轻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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