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顺着指尖滴在石阶上,一滴一颤。我撑着剑身站直,左臂几乎抬不起来,可右手还握得稳。司音在我身后喘息,气息断续,却一步步挪到我侧边。
他想挡我。
我没让他动。
“你是昆仑虚的主人。”我盯着墨渊,声音哑得像砂石磨过,“我是翼族之女,无门无派,无宗无祖。今日来,不是求你放人,是告诉你——我要带他走。”
墨渊立在高台之上,白衣未染尘,眼神却冷如霜刃。
“你可知擅闯禁地、破锁仙崖封印,是何罪?”
“知道。”我抬手抹去唇角血痕,“形神俱灭,魂不得归。”
“那你为何还要来?”
“因为他救过我。”我说,“三百年前,瘴气林里,他把我从死路上拉回来。那时没人管什么天规门律,他只说了句‘别怕’。现在轮到我了。”
风掠过广场,卷起碎叶与尘灰。
墨渊看着我,目光沉了片刻。
“若他执迷于这段因果,便永远无法超脱仙道。”
“那就让他执迷。”我冷笑,“你要斩情绝欲,我不拦你。但你锁不住他的命,也困不住我的心。”
墨渊缓缓抬手。
一道剑光自袖中浮现,悬于半空,清冷如月。
“好。”他说,“你若能接我三剑,我不但放他离去,从此不再追究今日之事。”
我知道这是杀局。
三剑,不是试炼,是诛心。
第一剑落下时,天地无声。
我只觉颈侧一凉,随即火辣辣的痛蔓延开来。黑翼本能震颤,灵能在体表流转,却被那剑意压制得几近熄灭。肩头裂开一道深口,血立刻浸透衣料,顺着手臂流下,在剑柄上打滑。
我咬牙,没退。
脚底石板咔地裂开一圈。
“第一剑。”墨渊收回剑势,“试你胆魄。你未退,算过了。”
我喘了口气,喉咙发紧,像是吞了把铁渣。
第二剑来了。
没有预兆,也没有风声。
整片天空仿佛压了下来,空气凝滞,连呼吸都变得艰难。我抬头,只见墨渊指尖轻点,那剑光骤然暴涨,化作一道银虹劈落。
我举剑迎上。
双臂剧震,虎口崩裂,长剑几乎脱手。脚下石板寸寸龟裂,膝盖触地,又硬生生撑起。一口血涌上喉头,我咬牙咽下。
“第二剑。”墨渊声音低了几分,“试你筋骨。你还撑得住。”
我咧了咧嘴,嘴角渗血:“这才第二剑。”
司音忽然动了。
他靠着石阶,手指抠进缝隙,一点点往上爬。胸前玉珏开始发烫,光芒微闪,像是有东西在体内苏醒。他抬头看我,眼里泛着金光,嘴唇颤抖,却没出声。
我知道他在忍。
忍着记忆翻涌,忍着灵力反噬,更是在忍我看向他的每一眼。
第三剑尚未出。
墨渊站在原地,掌心浮起一道符印,缓缓凝聚。那剑光还未落下,我的骨头已经开始作响,像是被无形之力碾压。黑翼残破,羽毛散落几根,落在血泊里,沾了湿。
我闭了闭眼。
耳边响起三百年前的声音。
那个雨夜,我在母亲尸身旁跪了很久,直到一个白衣身影走入瘴气深处。他蹲下来,替我系上玉珏,说:“我叫司音,以后有人欺负你,报我名号。”
后来我等了三百年。
不是为了复仇,是为了这一面。
我睁开眼,横剑于前。
哪怕接不下,我也要站着。
就在这刹那,司音猛地咳出一口血。
可他笑了。
他扶着石阶,摇晃着站起,脚步踉跄,却一步一步往前走。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但他没停。
“师父……”他的声音沙哑,却穿透风雷,“够了。”
墨渊转身看他。
司音走到我身边,伸手握住我的手腕。他的掌心滚烫,脉搏急促,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深处冲破封锁。
“她是阿烬。”他说,“三百年前,我在南荒瘴气林里答应过她——若你还活着,我会来找你。现在,是我该守诺的时候了。”
墨渊脸色变了。
“你以为恢复记忆就能摆脱天规?你以为凭着一段旧缘,就能动摇昆仑秩序?”
“我不需要动摇它。”司音站到我身前,背脊挺直,“我只想带走属于我的人。”
墨渊举剑。
第三剑终于落下。
这一剑无声无息,却带着撕裂魂魄的力量。
我猛地将他推开,横剑迎上。
剑锋撞上灵能屏障的瞬间,左肩彻底裂开,骨头像是被重锤砸碎。黑翼光芒骤暗,几乎收拢。我单膝跪地,右手仍死死握着剑,剑尖插入石缝,支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司音扑过来扶我。
我一把推开他:“别碰我!你的灵力还没稳,会反噬!”
他僵在原地,手指还在伸着。
我喘着气,抬头看向墨渊。
鲜血顺着下巴滴落,在石板上晕开一小片暗红。
司音声音发抖:“烬羽……撑住。”
我勉强笑了笑:“我说过……这次换我来守诺。”
远处钟声响起,一声比一声急。
执法弟子已在各峰集结,仙影腾空,逼近主殿。
这场对峙撑不了太久。
墨渊站在原地,剑尖垂落。
“三剑已尽。”他说,“你接下了。”
我没有答话,只是慢慢抬头,看着他。
他还未收剑。
司音忽然抬手,按在胸前玉珏上。那玉珏剧烈震动,竟自行离体浮起,泛着温润金光。与此同时,我颈间的玉珏也轻轻颤动,缓缓升起。
两枚玉珏在空中交缠旋转,光芒交织,如同古老的誓约再次被唤醒。
墨渊眉头微皱,手中剑势一顿。
司音低头看我,声音很轻:“你说句话。”
我想说话,张了张嘴,却只咳出一口血。
他的脸模糊了一下。
我抬起还能动的那只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脸。
指尖沾了血,滑落在他颊边。
他抓住我的手,握得那么紧,像是怕一松就会失去。
墨渊忽然抬手,一道符印自掌心飞出,直逼司音眉心。
司音反应不及。
我猛地扑上前,用胸口撞开那道符光。
符印擦过肋骨,留下一道焦黑痕迹。
我闷哼一声,跌进他怀里。
司音抱住我,手臂都在抖。
“够了!”他吼道,“你要罚就罚我!别再动她!”
墨渊看着我们,终于闭上了眼。
风停了。
云层裂开一线阳光,照在主殿前的石阶上。
我靠在司音怀里,呼吸艰难,却还在笑。
三百年前,他是瘴气林里的白衣仙人,予我玉珏、赐我名字、许我承诺;三百年后,我是踏破禁地的黑翼女子,浴血而来,只为带他归家。
这一次,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远处钟声更急,仙影逼近。
我攒着最后一丝力气,指尖扣紧他的掌心,断续吐出几个字:“带我……走……”
话未说完,剧痛席卷全身,视线瞬间沉入黑暗。
最后一刻,我瞥见他抬头望向天空,眼中金光暴涨,似有沉睡之物终得苏醒。他的手指反扣住我的手,力道重得几乎要嵌进骨血里。
剑柄上的血,顺着我的手腕,与他掌心里的温热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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