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划过门槛，溅起一星火花。
我踏进圣殿的瞬间，空气像凝固的血浆，压得人喘不过气。大殿深处，离渊站在王座前，半边身子陷在暗红光晕里，残破的黑翼上爬满蠕动血纹，像是有无数细虫在他皮肉下钻行。他没看我，只是抬起手，指尖轻点虚空，整座圣殿的石柱忽然震颤起来，裂痕如蛛网蔓延，血雾从缝隙中渗出，缓缓升腾。
身后传来撞击声，是联军试图跟进。可那层血色结界如同活物，将他们尽数挡在外面。迦叶的身影出现在门边，玄袍被血雾腐蚀得边缘焦枯，脸上假面裂开数道深痕，露出一角苍白肌肤。他抬剑欲劈，却被一股无形之力猛地推回，单膝跪地。
烬羽——
他的声音极低，几乎被血雾吞没。
我没有回头。左臂的伤口又裂开了，血顺着指节滴落，在地面汇成一小滩暗红。我握紧短刃，一步步向前。每走一步，净翼就微弱地闪一下，像是风中残烛，随时会熄。
“你来了。”离渊终于转过身，嘴角扯出笑，“我就知道，你会亲手把命送进来。”
我没答话。短刃贴地划出一道浅痕，引动残存的聚魂阵纹，在脚边泛起微弱金光。这是我在若水河底用血换来的力量，如今成了唯一能护住心脉的屏障。
他仰头大笑，笑声里带着撕裂般的痛意：“你以为破了血翼咒就能赢？它从来不是用来杀你的——”他猛然张开双臂，体内灵力轰然爆发，“它是这座圣殿的钥匙！三百年前，你们母族献祭全族血脉封印它，今天，我要让它重燃！”
整座大殿剧烈晃动，穹顶崩裂，碎石如雨落下。血雾翻涌成旋涡，中心处浮现出古老的符阵，层层叠叠，正是当年老祭司临终刻在我掌心的图腾——血翼咒的本源阵眼。
迦叶再次冲来，轩辕剑斩破血雾，剑光如雪线贯穿而入。结界应声裂开一道缝隙，他趁势跃至半空，却被一股巨力狠狠砸向地面，面具彻底碎裂。
那一瞬，我看清了他的脸。
心跳骤停。
那双眼，和三百年前瘴气林中望向我的那一双，分毫不差。那时他白袍染尘，将我抱在怀里，说“别怕”。后来他在诛仙台灰飞烟灭，我以为再不会见。
可他就在这儿，跪在地上，嘴角溢血，却仍抬头看着我。
“阿烬。”他唤我，声音沙哑。
离渊怒吼一声，双手合十，血翼咒旋涡骤然加速，吞噬四周灵力。我被一股巨力拉扯，几乎站不稳。净翼的光开始溃散，玉珏贴在胸口发烫，像是要烧穿我的皮肉。
“你还记得她死的时候吗？”离渊盯着我，眼中血丝密布，“你母亲跪在这里求我饶你一命，我说可以——只要你永远不再提翼君之位。她不信，非要拼死反抗……最后，她的翅膀是我亲手折断的。”
我闭了闭眼。
母亲倒下的画面从未褪去。那天风雨交加，她把我藏在祭坛暗格里，自己迎上去，净翼展开如月华铺地。她说：“我的女儿，生来就有飞的权利。”
再睁眼时，我已不再颤抖。
“我不是为了你承认而活。”我说。
我反手将短刃刺入掌心，鲜血喷涌而出，顺着刀身流入地面。聚魂阵纹瞬间复苏，金光逆流而上，缠绕手臂，直冲心脉。这不是救人，也不是召回魂魄——这一次，我要用它斩断宿命。
离渊瞳孔骤缩，厉声嘶吼：“不可能！你没有资格启动完整阵法！”
“我有。”我盯着他，“以烬之名，召散魂归位，逆血为引，缚君于渊。”
咒言出口，整个阵法逆转。原本向外扩张的血雾被强行拉回，旋涡方向调转，血翼咒的力量开始反噬自身。离渊惨叫一声，黑翼炸裂，羽毛纷飞如灰烬。
迦叶撑着剑站起来，一步步走向我。血雾在他周身燃烧，化作青烟消散。轩辕剑嗡鸣不止，剑身浮现出细密金纹，与我掌心血痕遥相呼应。
他走到我面前，剑尖轻点我掌心伤口。
刹那间，两股力量交汇。
昆仑虚的仙力如春泉涌入经脉，净化邪祟；聚魂阵纹则沿着血脉逆行，直扑血翼咒核心。金蓝光芒冲天而起，贯穿穹顶，整座圣殿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不——！”离渊狂吼，拼尽最后一丝灵力凝聚成刃，直刺我心口，“你永远只是个不被承认的女儿！”
我站着没动。
迦叶横剑挡在前方，剑身与血刃相撞，爆发出刺目强光。他背对着我，肩头被划开一道深口，血顺着臂膀流下，滴在我脚边。
“她不需要你承认。”他说，“她是烬羽，是净翼之后，是这片天空真正的主人。”
话音落下的刹那，轩辕剑与聚魂阵纹完全融合，一道无色光束自剑尖迸发，穿透离渊胸膛。他僵在原地，低头看着胸前洞穿的伤，嘴角还挂着冷笑，却再也说不出话。
血翼咒轰然炸裂。
符阵寸寸崩解，化作灰烬飘散。结界瓦解，外界的风终于吹了进来，卷起满殿残骸。离渊的身体缓缓后仰，坠入王座后的深渊，最后一声冷笑回荡在空旷大殿中，终归沉寂。
我膝盖一软，差点跪倒。迦叶及时扶住我，手很稳，温度真实。
“你回来了。”我听见自己说。
他没回答，只是伸手拂开我脸上被血黏住的发丝，动作轻得像怕惊醒一场梦。
外面传来脚步声，联军终于得以进入。灵汐第一个冲进来，看见我们相扶而立，松了口气。魔族使者环顾四周，低声说了句什么，手下开始清理废墟。
迦叶缓缓抽出轩辕剑，剑身清鸣一声，归于平静。他低头看着我，眼神沉静，仿佛穿越了三百年光阴才走到这一刻。
“我一直记得你说的话。”他声音很轻，“在南荒林外，你说‘如果有一天你能回来，请一定要活着’。”
我喉咙发紧。
“所以我回来了。”他说。
风从破开的穹顶灌入，吹动他的衣角。我望着他，忽然觉得这具身体里的血都热了起来，不再是冷战后的虚脱，而是某种长久压抑之后的释放。
远处传来一声闷响，像是地宫深处有什么机关松动。灵汐皱眉看了眼角落的暗门，低声提醒：“下面可能还有人被困。”
我点头，试着站直。左臂的伤口还在流血，但已经不那么疼了。我捡起掉落在地的短刃，握在手中。
迦叶却没有动。
“你怎么了？”我问。
他看着我，目光落在玉珏上。那枚玉珏正贴在我胸口，微微发烫，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这玉珏……”他顿了顿，“不只是墨渊给你的护身符。”
我一怔。
“它里面，封着一段记忆。”他说，“关于三百年前，你母亲真正死去的那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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