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了，离渊的脸在晨光里显得格外冷。
他盯着我手里的卷轴，眼神一沉。我没有收回手，反而将《血翼咒全卷》猛地掷向空中。灵力从掌心爆发，卷轴在半空炸开一道符文，刺目的光瞬间闪现，撕裂了断层上方凝滞的空气。
他抬手挡了一下。
就是这一瞬。
我冲了上去，短刃直取他后心。刀尖划破玄色长袍，却在即将刺入的刹那被一股巨力攥住手腕。骨头像是要裂开，整个人被狠狠甩偏，膝盖砸在地上。
“私生女也配弑父？”他冷笑，五指收紧，我几乎听见筋骨扭曲的声音。
头顶的天空已经变了颜色。黑翼展开，遮住日光，背后凝聚出一团血色旋涡，缓缓旋转。那不是风，是灵能被强行抽离形成的气流。三名战士刚举起羽刃扑来，刀刃触到旋涡边缘便寸寸碎裂，人也被掀飞出去，撞在岩壁上再没动弹。
首领咬牙冲上前，肩上的旧伤崩裂，血顺着臂膀流下。他挥刀斩向离渊侧颈，却被一道血光扫中胸口，整个人倒退数步，单膝跪地，再也站不起来。
我知道普通攻击没用了。
我抽出短刃，割开手掌，把玉珏碎片按进心口。皮肉撕裂的痛让我眼前发黑，可我还是用力压了下去。温热的血顺着指缝渗进玉石，那块残片开始震动，像是回应某种遥远的召唤。
“以昆仑虚玉珏为引，聚魂！”我低喝。
这不是为了召谁回来。我只是想用它搅乱这阵法的节奏——因为它连着司音，而司音的灵力天生克制天族禁术。哪怕只有一点波动，也能让这血翼咒出现裂痕。
地面轻微震了一下。
血色旋涡转速慢了半息。
离渊皱眉，低头看了眼脚下的阵纹。猩红的线条微微闪烁，像心跳漏了一拍。
他抬头看我，眼中多了几分惊疑：“你竟敢用自己精血催动信物？”
我没回答，另一只手抬起短刃，在左掌狠狠一划。双掌染血，我扑向阵心断裂处，将血印狠狠拍进地面。
符文剧烈抖动。
那一瞬间，我听见母亲的声音，不是临死前的哀求，而是她最后一次叫我名字时的温柔。她说：“烬羽，活下去。”
可她死在他手里。
我抬起头，直视离渊的眼睛：“你要的不是力量，是认可。可你永远得不到——母亲至死都恨你。”
他瞳孔一缩。
血翼咒的旋转迟滞了一瞬。
就这一瞬，够了。
阵心的裂缝扩大了一线，幽暗的灵能从南荒深处涌出，与血色旋涡相撞，激起一圈震荡波。两名勉强爬起的战士被掀翻在地，首领伏在地上，一只手撑着岩石，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喘息。
离渊终于动了怒。他抬手一挥，整片断层都在颤抖。血色旋涡重新加速，比之前更急、更猛。我的双耳嗡鸣，七窍开始渗血，视线模糊了一瞬，又强行睁大。
“你以为这点血就能撼动天族禁术？”他踩着阵纹走向我，“你是我的女儿，你的血本该助我完成仪式。”
我靠着一块凸起的岩石撑住身体，短刃插进地面稳住重心。玉珏碎片还在心口，血不断往里渗，我能感觉到它的温度越来越高，几乎烫穿皮肉。
“我不是来帮你完成仪式的。”我抹掉嘴角的血，“我是来毁掉它的。”
他笑了，笑声低沉得像从地底传来。他抬起右手，指尖凝聚出一道血符：“那就让你亲眼看看，什么叫真正的血脉之力。”
符落下地的瞬间，整个阵心亮了起来。断裂的纹路自动弥合，血光如潮水般蔓延。我扑过去想再拍一掌，却被一股无形之力推开，背部重重撞在石柱上。
肋骨处传来钝痛，呼吸变得困难。
反对派战士全都倒下了。有的蜷缩在地，有的靠岩壁喘息，没人还能站起来。首领趴在地上，手指抠进泥土，试图挪动，却只能往前拖行寸许。
离渊站在阵心中央，双臂张开，黑翼完全展开。血色旋涡越转越快，开始吸扯周围的一切。碎石、枯枝、甚至战士们的羽刃残片都被卷入其中，化作粉末。
他知道我已经没有退路。
他也知道，只要我还在这个阵里，最终还是会成为祭品的一部分。
但他不知道的是，玉珏碎片已经开始共鸣。那种震动不再是单向的传递，而是有了回应——仿佛有谁在另一端，也在寻找我。
我咬破舌尖，强迫自己清醒。伸手从怀里摸出最后一样东西：那卷已经被撕去封印的《血翼咒全卷》。纸页焦黑，边缘卷曲，但上面的纹路依旧清晰。
我把它摊在地上，用带血的手指，从最后一行字开始逆推。
“至亲之血……必须自愿洒下……否则反噬施术者。”
我在地上画出一个倒置的阵眼，用自己的血做引，连接原本的咒心位置。这是聚魂术的变式，也是唯一能干扰献祭逻辑的方法——如果献祭者的意志是否定的，那么血脉再近，也无法完成转化。
离渊察觉到了异常。
他低头看向阵纹，发现原本猩红的线条正在泛出一丝灰白。他怒吼一声，抬脚就要踏碎我画的逆阵。
我抓起短刃，拼尽全力掷出。
刀身擦过他的手臂，划开一道血口。血滴落，正好落在逆阵中心。
那一刻，整座断层安静了一瞬。
血翼咒的旋涡晃了一下。
离渊脸色骤变。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血混进了我的阵中，猛然意识到什么：“你……你在用自己的血污染仪式根基？”
我没有说话，只是把手按在逆阵上，将最后一丝精血注入其中。
风又起来了。
不是来自天上，而是从地底深处涌出。南荒的灵脉本就被割裂多年，此刻受到双重阵法冲击，开始剧烈动荡。裂缝在脚下蔓延，幽暗的能量窜出地表，缠绕上血色旋涡。
离渊踉跄一步，嘴角溢出血丝。
反噬开始了。
他瞪着我，声音嘶哑：“你不怕吗？一旦阵法崩溃，第一个死的就是你！”
我靠着石柱慢慢滑坐到地上，手指仍贴在逆阵上。血从鼻腔流下，滴在纸上，晕开一片暗红。
“我不怕。”我说，“因为我从来就没想过活着离开这里。”
他抬手想掐断阵法，可身体已经不受控制。血翼咒开始倒卷，能量回流，黑翼边缘出现裂痕。他跪了下来，双手撑地，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远处，最后一个还能动的战士挣扎着抬起头。
首领趴在地上，嘴唇微动，喊不出声。
我望着那团即将崩解的血色旋涡，手指一点点失去知觉。
玉珏碎片突然剧烈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正穿过漫长的岁月，朝我奔来。
我的眼皮越来越重。
可就在意识快要断掉的那一刻，我听见了——
一声剑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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