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压着藏书阁的屋檐,风从地底通道口灌进来,吹得火把忽明忽暗。烬羽的手按在短刃上,脚步没停。灵汐走在前头,手指贴着墙上的符文,一寸一寸往前探。
迦叶落在最后,轩辕剑握在手里,剑身还在震。
通道越走越窄,石壁上的纹路越来越密。烬羽忽然停下,指尖抚过一道刻痕。那形状她认得——和翼族地宫里的禁忌之契一样,只是多了三道交叉线,像被什么强行改写过。
“这些符文不是天族的。”她说。
灵汐回头,“是昆仑虚的封印术。母后说过,藏书阁最底层的东西,连天帝都不敢轻易翻动。”
迦叶走近墙边,将玉珏轻轻靠上去。符文瞬间亮起一道金光,随即又熄灭。他收回手,玉珏仍在发烫,热度比之前更重。
“快到了。”灵汐说。
前方出现一道石门,上面嵌着一个半透明的匣子,泛着微弱青光。匣子中央有个凹槽,形状像一枚玉佩。
“玄光匣。”灵汐低声说,“只有天族皇室的血加上昆仑虚信物才能打开。”
烬羽看向迦叶,“你要用玉珏?”
迦叶没说话,只是盯着那匣子。他知道一旦开启,可能就再无法回头。
灵汐抬起手,在拇指上划了一道。血珠滴落,碰触匣面时发出轻微嘶响。她迅速将手指按实,鲜血沿着匣沿蔓延开来。青光骤然转亮,迦叶立即将玉珏贴上另一侧。
咔的一声,匣盖弹开。
里面卷轴自行浮起,展开在半空。字迹泛黄,像是用古墨一笔一笔写成,每一笔都带着灵力残留。
迦叶念出第一行:“司音者,非天生,乃墨渊以昆仑虚本源灵胎所塑之容器,专为承三神器共鸣而生。”
烬羽猛地抬头看他。
第二行浮现:“容器心魂纯净,然必染情障——若初触其魂者为异族女子,则爱将深植,不可逆。”
烬羽的手松了短刃,又立刻攥紧。
她盯着那卷轴,声音很轻:“所以你是被造出来的?不是人,是个……工具?”
迦叶没有否认。他看着那些字,脑子里一片空。记忆里南荒的雨、瘴气林的雾、她第一次抓住他手腕的温度,全都变得陌生起来。如果这一切早被写好,那他还剩下什么?
灵汐退后一步,靠在墙上,“我没想到会是这样。父王书房里的残卷只提到三神器需要齐聚,但从没说……司音是人为所造。”
烬羽突然笑了下,“那我在南荒救下的那个失忆的祭司,是不是也早就安排好了?三百年前花海相遇,你说‘这里在,我就在’,是不是因为你根本不能不说?”
迦叶转头看她。
她的眼睛黑得很深,像是要把所有过往都烧进去。
“你是第一个碰到我灵魂的人。”他说,“那时候我在若水结界里碎成了无数片,是你用聚魂术把我一点点拉回来。你不知道那种感觉——像沉在海底的人突然被人拽出水面,第一口呼吸就是你的气息。”
烬羽咬住嘴唇,“可那是命定的。”
“我不知道是不是命定。”迦叶伸手解开腰间玉珏,按在自己胸口,“但我知道,每次我醒来,第一个想见的是你。不是因为谁写了规则,是因为我看不见你的时候,心里像缺了一块。它不让我安宁。”
烬羽没说话。
火把烧到尽头,噼啪一声炸出火星。卷轴上的字开始闪烁,像是要消失。
灵汐忽然开口:“还有一段。”
最后一行缓缓浮现:“容器之力,唯真心可破。若其所爱之人不信其心,则三神器终将反噬其主。”
烬羽猛地抬头。
迦叶的手顿在胸前,玉珏的热意透过衣料传进皮肤。
“意思是……”烬羽声音发紧,“如果你信不过你自己,信不过我们之间的事,哪怕集齐三件神器,也会被力量吞掉?”
迦叶慢慢把玉珏重新系好。他抬头看烬羽,“那你信吗?”
烬羽盯着他,很久。
她想起南荒的雪夜里,他替她挡下那一剑,血顺着肩胛流进她的衣领。她记得他昏迷前说的最后一句是:“别走远。”
她记得他在翼族圣殿外跪了三天三夜,只为求她一句原谅。
她记得他在诛仙台坠落时,明明可以逃,却回头看了她一眼。
那些都不是演的。也不是谁写好的台词。
“我信。”她说,“但我怕。”
迦叶走近一步,“怕什么?”
“怕就算我信,你也开始怀疑。”烬羽抬手碰了碰他的脸,“你要是哪天觉得一切都是假的,你会不会推开我?”
迦叶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心口,“这里跳一下,你就存在一次。它不会骗我。”
烬羽闭了下眼。
灵汐一直没动。她看着他们,忽然问:“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墨渊要这么做?”
迦叶看向卷轴,“他想破诛仙阵。但天帝掌控阵法,没人能正面抗衡。所以他做了个能承载三神器的人。”
“不只是抗衡。”灵汐摇头,“他是想毁掉阵法的根本。三神器原本是镇压天地裂隙的器物,后来被天帝改造成杀戮之阵。墨渊知道,只有能让神器共鸣的存在,才能逆转阵眼。但他不敢用自己的血脉,怕被天帝察觉。所以他选了最干净的方式——造一个灵魂纯粹的人,再让他被真正的感情唤醒。”
迦叶低头看玉珏。它还在烫,像是体内有东西在呼应。
“所以他给我留了玉珏。”他说,“不只是保命,是让我的魂能被人找回。”
烬羽忽然想到什么,“那你母亲呢?”她看向灵汐,“你说她留下一句话,‘阵成之日,便是天崩之时’。她是不是也知道司音的事?”
灵汐点头,“她见过墨渊最后一次闭关。她说,那天晚上,昆仑虚大殿传出哭声。不是人的声音,是剑的声音。轩辕剑在哭。因为她知道主人要把最重要的东西放进另一个灵魂里,从此再也无法完整。”
迦叶沉默。
原来早在三百年前,就已经有人为这一刻流过泪。
烬羽伸手拿起卷轴,指尖扫过“不可逆”三个字。她突然用力,想把它撕开。
迦叶一把扣住她手腕,“别毁它。”
“为什么?”烬羽抬头,“让它留着,只会让我们以后每一次靠近,都要想是不是被设计好的?”
“但它也是证据。”迦叶说,“证明墨渊没有骗我。他给了我自由选择的机会。他写下了规则,但也写了‘唯真心可破’。只要我们还愿意相信,那就不是结局。”
烬羽松开手。
卷轴静静漂浮在空中,光芒渐渐变弱。
灵汐轻声说:“时间快到了。再不走,巡守的灵力结界又要扫过这一层。”
迦叶收起玉珏,伸手去拿卷轴。就在他指尖触到纸面的瞬间,卷轴突然剧烈震动,一行从未出现过的字迹浮现出来:
“若容器心动于翼族之女,则昆仑虚根基动摇,天地气运将倾。”
字迹一闪即逝。
烬羽看到了。
迦叶也看到了。
两人对视一眼,谁都没说话。
灵汐已经转身往通道走去,“快走。”
迦叶将卷轴收回玄光匣,合上盖子。青光熄灭,四周陷入昏暗。
烬羽走在中间,手再次搭上短刃。她没看迦叶,也没看前方的路。
她只记得刚才那句话。
“昆仑虚根基动摇”。
好像从一开始,他们的相遇就不只是两个人的事。
迦叶跟在她身后,右手始终握着轩辕剑。剑身不再震,但它贴着掌心的那一面,开始渗出一丝温热的湿意。
像是血,又不像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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