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默带回的消息,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净土”成员心中漾开了层层不安的涟漪。墓穴中的气氛陡然绷紧,连空气都仿佛凝重了几分。
墨渊下令提升戒备等级后,众人各司其职,但细微的动作却暴露了内心的波澜。
石蛮不再像往常那样大大咧咧地打磨他的石斧,而是沉默地坐在通道口的阴影里,指节无意识地反复摩挲着冰凉的斧刃,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他的目光如炬,不时扫过幽深的通道尽头,肌肉始终处于微绷的状态,像一头感知到威胁而蓄势待发的困兽。每一次远处传来细微的、可能是风吹过岩缝的异响,他的肩膀都会几不可察地耸动一下。
幽竹则显得更加畏缩。她将自己埋首在药架和笔记之间,整理药材时,手指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好几次险些碰倒瓷瓶。她配制“滞气散”时,比平时更加小心翼翼,称量药粉的指尖微微泛白,呼吸都放轻了许多,仿佛生怕一点动静就会引来灭顶之灾。只有当云芷靠近,低声与她交谈几句时,她紧绷的脊背才会稍稍放松一丝。
老默最是坐立不安。他不再炫耀他的陷阱技巧,而是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几个关键的预警机关间来回巡查,时不时蹲下身,用粗糙的手指仔细检查绊索的松紧和伪装是否完好。他捻着胡子的频率明显增高,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眼神里少了平日的精明,多了几分真实的忧虑。帝国的“鹰犬”不同于蛇窟的邪徒,他们代表着秩序和碾压性的力量,由不得他不怕。
就连墨渊自己,看似沉稳地在他闭关的石室中继续锤炼“归墟极刺”,但他指尖凝聚灰暗能量时,那比以往更显急促的呼吸节奏,以及偶尔因心神不宁而导致能量险些失控时,眉宇间一闪而逝的焦躁,都透露出他承受的巨大压力。作为首领,他必须冷静,但帝国的阴影如同悬顶之剑,让他无法真正平静。
整个墓穴,只有云芷所在的那间兼作书房和药房的小石室,还维持着一种异样的沉静。
兽脂火把投下摇曳的光影,将石壁上的刻痕映照得如同鬼画符。云芷对周遭的紧张似乎浑然未觉,或者说,她将所有的焦虑都强行压入了心底最深处,转化为了一种近乎偏执的专注。她面前摊开着那几卷残破的皮卷,以及那块冰冷的青铜符牌。
她的指尖,不再只是轻轻拂过符牌表面的星辰纹路,而是蘸着一种用特殊草药汁液混合微量“蚀心石”粉末调制的、泛着微弱荧光的墨汁,小心翼翼地在旁边一张硝制过的薄羊皮上,临摹、放大、并试图补全那些扭曲的星轨。
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她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她也无暇擦拭。她的眼神锐利如针,紧紧锁定着每一个细微的符号连接处,呼吸轻缓得几乎听不见。偶尔,她会停下来,拿起另一卷关于上古星象的残卷,对比着上面模糊不清的星图,陷入长久的沉思,只有微微翕动的嘴唇显示她正在飞速推演。
这种沉默的专注,持续了整整两天。
直到第二个深夜,墓穴外呼啸的风声似乎都沉寂了下去。云芷的指尖,终于将符牌上最后一处断裂的星轨,在羊皮纸上以一种合乎逻辑的方式连接了起来。
就在最后一笔落下的瞬间,异变陡生!
羊皮纸上,那由荧光墨汁绘制的、被补全的星图,仿佛被注入了生命般,骤然亮起!微弱却清晰的星光从纸面上流淌出来,在空气中投射出一幅缓缓旋转的、立体而诡异的星辰运行图景!这些星辰的光芒并非金银之色,而是一种冰冷的、带着淡淡蓝晕的幽光,充满了非自然的协调感,仿佛是被某种至高意志强行规定的轨迹。
更令人心悸的是,那枚静静躺在桌上的青铜符牌,也与之共鸣,发出低沉的嗡鸣,牌面上的刻痕同样流淌出幽蓝的光芒,与空中的星图交相辉映!
云芷猛地抬起头,瞳孔因震惊而收缩。她死死盯着那幅旋转的星图,心脏狂跳。这星图……她从未在任何典籍中见过!但它散发出的那种冰冷、古老、仿佛亘古不变的秩序感,让她灵魂深处都感到战栗。
“这是……坐标?”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她的脑海。这不是普通的星图,这更像是一个……指向某个特定时空位置的导航图!而符牌,就是启动这个导航的“钥匙”或者“信标”的一部分!
几乎在同一时间,她感觉到怀中那枚代表隐修会传承的云纹玉佩,传来一阵极其微弱的温热感,仿佛在与这星图产生某种遥远的呼应。
就在这时,石室外传来急促却刻意放轻的脚步声。老默略显惊慌的声音隔着石帘响起:“云芷姑娘!墨老大!不好了!外面……外面好像有动静!东边那个废弃的通风口附近,好像有鹰犬的味儿!”
空中的星图因云芷心绪的剧烈波动而一阵摇曳,迅速黯淡下去,最终消散无踪。符牌也恢复了冰冷沉寂的模样。
云芷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将羊皮纸迅速卷起藏入怀中,拿起符牌,快步走出石室。
墨渊也已闻声而出,脸色凝重。所有人都聚集到了“聚义厅”,紧张的目光集中在老默和墨渊身上。
帝国的暗影,终于还是触碰到了“净土”的边缘。而云芷刚刚窥见的惊天秘密,让这场即将到来的危机,蒙上了一层更加深邃和未知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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