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星”节点内,时间仿佛凝固。石蛮和幽竹屏息凝神,如同两尊石雕,死死盯着中央星图前那道静坐的身影。墨渊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如纸,眉心那道暗金色的混沌痕记却以前所未有的亮度流转不息,周身散发出一种玄奥而压抑的气息,仿佛整个人的神魂已脱离躯壳,去往了极其遥远凶险的境地。云芷强撑着虚弱的身体,美眸一瞬不瞬,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她能感觉到墨渊正在进行的是一种何等凶险的尝试,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
而此时,墨渊的意识,正经历着一场超越时空的跋涉与交锋。
他的神念,凝聚着“孤星”节点的庇护与自身归墟本源,化作一道微不可查的混沌流光,沿着与静滞尖碑那丝微弱的共鸣联系,穿透了层层虚空壁垒,无视了外界蛇窟舰队疯狂的炮火轰鸣,直刺碑体最深处那片万古死寂的领域。
这里没有光,没有声,只有无边无际的、凝固的黑暗与冰冷。仿佛宇宙诞生前的奇点,又似万物终结后的坟场。这便是静滞尖碑的“灵核”所在,亦是碑灵沉寂之地。墨渊的神念在此,渺小得如同尘埃,随时可能被这绝对的“无”所同化、湮灭。
他谨守心神,将归墟奇点的波动调整到与这片死寂最为契合的频率,如同水滴融入大海,小心翼翼地扩散着自己的意念涟漪,试图唤醒那沉睡的存在。
【醒来……】
【危机……降临……】
【守护……之责……】
没有回应。只有更加深沉的死寂反噬而来,如同亿万载玄冰,冻结他的神念,侵蚀他的意志。墨渊感到自己的意识正在迅速变得模糊、冰冷,仿佛要永远沉沦于此。
不能放弃!老默的牺牲,石蛮的守护,云芷与幽竹的期盼,外界岌岌可危的屏障……一幕幕画面在他濒临消散的意识中闪过,化作一股不屈的执念!
“吾乃归墟承道者……秉承寂灭……亦掌新生……此碑存续……系于一念……醒来!”
他以神魂为引,将这句蕴含着自身道途与责任的呐喊,混合着一缕最为精纯的归墟本源之力,如同在绝对零度中划亮的火柴,悍然撞向那死寂的核心!
“嗡——!”
仿佛开天辟地的一声轻响!那万古不变的死寂核心,微微颤动了一下!一道细微至极、却真实存在的意识涟漪,如同沉睡巨兽的眼睫颤动,缓缓荡漾开来!
成功了?!墨渊精神一振!
然而,下一秒,一股庞大、混乱、充斥着无尽岁月沉淀的悲伤、疲惫与……警惕的意念洪流,如同决堤的星河,猛地向他席卷而来!
【是谁……打扰长眠……】
【外来者……你的气息……熟悉又陌生……蕴含终结……亦藏变数……】
【危机……吾知……然……代价……几何?】
断断续续的意念碎片冲击着墨渊的神魂,充满了苍凉与迷茫。这碑灵并未完全苏醒,更像是一种本能的回应,而且对墨渊这身负归墟之力、却非正统“观寂者”的来客,充满了疑虑!
墨渊稳住心神,立刻将外界正在发生的景象——蛇窟舰队的疯狂攻击、屏障的濒临破碎、以及“深渊回响”可能脱困的危机——通过神念传递过去。
【屏障将碎……邪祟临门……‘回响’或将再临……此碑若陷,则万载镇压成空,星海必遭涂炭!需你之力!】
碑灵的意念波动骤然加剧,那沉眠的悲伤被一股强烈的愤怒与决绝所取代!
【邪孽……安敢?!】
【然……吾力枯竭……灵性残损……强行苏醒……恐难持久……且需……载体……共鸣……】
载体?共鸣?墨渊瞬间明悟!碑灵需要一个能与它残存力量产生深度共鸣、足以承受其意志降临的“支点”!而自己这身与碑体同源的归墟之力,以及手中那枚产生蜕变的青铜符牌,正是最合适的选择!但这意味着,他将成为碑灵暂时依附的“躯壳”,承受难以想象的压力与风险!
没有时间犹豫了!
“以吾身为舟,承汝之志!以归墟为引,重燃星殒!请助我一臂之力!” 墨渊以神念发出最坚定的回应,同时放开了自身神魂防御,将归墟奇点的气息毫无保留地展露出来,并引动了怀中那枚暗金色符牌的力量!
“嗡——!!!”
静滞尖碑最深处,那沉寂的灵核骤然爆发出璀璨夺目的混沌星辉!一股浩瀚、古老、带着星辰生灭沧桑意境的庞大意志,如同找到了宣泄口,沿着墨渊的神念桥梁,跨越虚空,轰然涌入“孤星”节点,灌注到墨渊的体内!
“呃啊——!”
端坐于星图前的墨渊,身体猛地剧烈一震,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吼!双眼骤然睁开,眸中已非人类的瞳孔,而是化作了两轮缓缓旋转的、映照着万古星辰生灭轨迹的混沌星璇!一股难以形容的恐怖威压以他为中心轰然爆发,将整个大厅的星辉都压制得黯淡下去!
“老大!” “墨渊大哥!” 石蛮和幽竹骇然失色,想要上前,却被那股无形的威压逼得连连后退,根本无法靠近!
云芷美眸圆睁,失声惊呼:“是碑灵!碑灵苏醒了!依附在了墨渊大哥身上!”
此刻的墨渊,身体不受控制地悬浮而起,长发无风狂舞,周身缭绕着实质般的混沌星辉气流。他缓缓抬起手,指尖划过虚空,动作古朴而苍茫,仿佛不是他在动,而是万古的岁月在通过他施展力量。
“孤星”节点中央的星图模型疯狂旋转起来,投射出的光影不再是静滞尖碑的虚影,而是外界真实的战场景象!
只见那三艘蛇窟骨舰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劲,攻击变得更加疯狂急促!那座蜘蛛祭坛上的灭法邪眼凝聚起前所未有的暗红光芒,即将发出致命一击!
就在这时,“墨渊”(或者说碑灵主导下的墨渊)口中发出一个非人非金、仿佛无数星辰共鸣的宏大音节:
“定!”
言出法随!一道无形的、蕴含着绝对秩序与时空凝滞力量的波纹,以静滞尖碑为中心,瞬间扩散开来!
波纹所过之处,那三艘狂暴攻击的骨舰,动作猛地一僵,仿佛陷入了粘稠的琥珀之中!喷射的邪能光柱凝固在半空,连那祭坛上即将发射的灭法邪眼光束,也如同被冻结的红色冰棱,停滞不前!整个战场,除了思维,万物皆寂!
时空禁锢!这是何等逆天的手段!
然而,施展此等神通的代价也是巨大的!悬浮的墨渊身体表面,瞬间崩裂出无数细密的血痕,七窍中溢出暗金色的血液,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剧衰落!显然,碑灵强行苏醒并施展伟力,对墨渊这具“载体”造成了恐怖的负担!
“只能……三息……”“墨渊”口中发出碑灵断断续续、充满疲惫的意念。
“够了!”石蛮虽惊骇,但战斗本能让他瞬间反应过来,他怒吼一声,全身血气爆发到极致,不管不顾地冲向星图,死死盯着那被定格的三艘骨舰和祭坛,眼中爆射出滔天杀机,“老大!指个方向!俺去砸了那狗屁祭坛!”
“墨渊”没有回答,而是艰难地抬起手指,指尖混沌星辉凝聚,并非指向祭坛,而是点向了静滞尖碑屏障上那处最薄弱的、即将被邪眼击穿的点!
“以星殒之名……纳尔等……邪能……反哺己身!”
随着这声蕴含无上道韵的敕令,那处濒临破碎的屏障弱点,非但没有继续崩溃,反而化作了一个微型的混沌漩涡!一股恐怖的吸力传来,竟将周围那些被凝固的邪能光柱、乃至祭坛上那束毁灭性的暗红邪眼光芒,强行拉扯、吞噬了进去!
“咔嚓……轰隆隆!!!”
被吞噬的邪能过于庞大狂暴,屏障剧烈震颤,但混沌漩涡旋转不休,以归墟之力的本质,将其疯狂分解、炼化,转化为精纯的寂灭星辉,反过来注入屏障之中!那濒临崩溃的淡金色屏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凝实、厚重起来,裂纹飞速弥合!
“噗!” 祭坛上,主持阵法的蛇窟银袍长老遭到力量反噬,猛地喷出一口黑血,气息瞬间萎靡!灭法邪眼的光芒也黯淡下去!
三息时间到!
时空凝滞的效果消失!
但战场形势已发生逆转!蛇窟的致命一击非但未能破防,反而资敌!静滞尖碑的屏障强度恢复了大半!
“不——!怎么回事?!” 骨舰中传来蛇窟修士惊怒交加的咆哮。
“墨渊”身体一软,从半空中坠落,被抢上前去的石蛮一把接住。他眼中的混沌星璇迅速黯淡,恢复成原本的眸子,但充满了极致的疲惫与痛苦,气息微弱到了极点。碑灵的意志如潮水般退去,回归碑体深处,再次陷入沉寂,显然消耗巨大。
“老大!你怎么样?”石蛮焦急地呼唤。
墨渊艰难地摇了摇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是指了指星图。星图影像中,蛇窟舰队陷入短暂的混乱,但很快重新组织起攻势,虽然失去了瞬间破防的机会,攻击依旧猛烈。屏障暂时稳固,但危机远未解除。
“碑灵……沉睡了……”云芷虚弱地判断道,美眸中忧色更浓,“虽暂解燃眉之急,但亦暴露了底牌。蛇窟必有后手,绝不会善罢甘休。”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星图影像中,那三艘骨舰后方,虚空一阵扭曲,一艘更加庞大、通体漆黑、形似九头怪蛇的旗舰,缓缓显露出狰狞的身影!一股远超之前的、令人灵魂战栗的邪恶威压,隔空传来!
蛇窟的真正高层,终于降临了!
石蛮看着星图中那令人心悸的旗舰,又看了看怀中气息奄奄的墨渊,一咬牙,将墨渊小心地交给幽竹:“照顾好老大和云芷姑娘!”
他提起石斧,转身面向那星图,眼中燃烧着疯狂的决死战意:“妈的!没完没了!老大拼了命争取的时间,不能浪费!等那狗屁旗舰过来,俺去会会它!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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