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褪去了正午的灼热,变得温煦而明亮。
蒋宸站在食堂门口,微微眯起眼睛,目光掠过喧嚣的厂区,投向远方那在阳光下闪烁着金属光泽、依稀可见轮廓的默里河大坝工地。
那里,是这个新生文明力量的源泉,是梦想照进现实的巨大锚点。
随即,他收回目光,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依旧人声鼎沸、充满了食物香气与鲜活生命力的食堂。
这一远一近,一动一静,构成了他理想中世界的缩影——宏大的力量为细微的幸福服务,远方的梦想扎根于眼前的热汤与饱饭。
他没有立刻返回那间堆满图纸和报告的办公室,而是信步朝着与核心工业区相邻的、一片相对安静的院落走去。
那里是“幻梦”体系下最早建立的几所蒙学堂之一,此时,正是孩子们的午休时间。
还未走近,一阵清脆如银铃般的童声合唱便随风飘来,唱的正是蒋宸“借鉴”后世儿歌旋律、填上了简单易懂词句的《劳动最光荣》。
隔着低矮的、爬满了初生藤蔓的栅栏,可以看到院子里,几十个年龄不等的孩子,穿着统一的、虽朴素却浆洗得干干净净的棉布衣裳,正排着队,在几位年轻女教员的带领下,玩着“老鹰抓小鸡”的游戏。
阳光下,他们红扑扑的小脸上洋溢着无忧无虑的欢笑,奔跑的脚步充满了活力。
这些孩子,大多是被“幻梦众生安”体系收养的孤儿,或是工人们无力独自照料、被送入这所提供食宿和基础教育的蒙学堂的子弟。
就在一年多前,他们中的许多人还挣扎在饥饿与寒冷的边缘,眼神里充满了惶恐与麻木。
而现在,他们在这里吃饱穿暖,学习认字、算术,甚至接触最简单的自然常识,笑容重新回到了他们脸上。
蒋宸没有进去打扰,只是静静地站在栅栏外,负手看着。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欢快的身影,最终停留在角落里一个安静的小女孩身上。
她约莫五六岁年纪,没有参与游戏,而是坐在一个小板凳上,膝盖上摊着一本粗糙但印刷清晰的《三毛流浪记》漫画册,正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描摹着上面三毛的头像,小嘴里还无声地念叨着什么。
这个女孩,是去年雪灾后被救援队从倒塌的棚屋里发现的孤儿,当时已经奄奄一息。
是蒋宸亲自下令,动用当时还极为珍贵的抗生素,才将她从死神手里抢了回来。
如今,她成了蒙学堂里最安静,却也最珍惜眼前一切的孩子。
似乎是感应到了目光,小女孩抬起头,看到了栅栏外的蒋宸。
她愣了一下,随即认出了这位偶尔会来看望他们、给他们带来糖果和故事的“蒋先生”。
她的小脸上立刻绽放出一个羞涩却极其明亮的笑容,举起手中的画册,朝着蒋宸的方向晃了晃。
蒋宸的心仿佛被这纯净的笑容轻轻撞了一下。
他朝小女孩温和地点了点头,挥了挥手。
这一刻,他所有的殚精竭虑、所有的艰难险阻,似乎都找到了最终的意义。
钢铁、电力、机械、制度……这一切冰冷而宏大的词汇,其最终的指向,不正是为了守护这些稚嫩的笑容,让每一个孩子都能在阳光下安然成长,不必再经历三毛那样的苦难吗?
“总规划师,”福伯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来到他身后,低声道,“亚当先生派人来问,关于悉尼那边新发现的那个小型锡矿,是优先本地冶炼,还是按原计划运回墨尔本集中处理?另外,麦克斯韦教授和诺贝尔先生又为了一台实验仪器的优先使用权吵到办公室了,亚当先生请您有空的话……去‘调解’一下。”
福伯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
蒋宸从眼前的温馨画面中收回思绪,嘴角也不由得勾起一抹弧度。
这些“甜蜜的烦恼”,正是事业蓬勃发展的最好证明。
“告诉亚当,锡矿就地建立小型粗炼厂,减少运输成本,成品再运回。至于麦克斯韦和诺贝尔……”
蒋宸揉了揉眉心,想起那两个才华横溢却如同孩童般争强好胜的天才,“跟他们说,谁先完成我上个月布置的‘高频交流电变压器的可行性报告’和‘安全塑化炸药稳定性研究’,那台仪器就归谁先用一周。让他们用成果说话。”
“是。”福伯记下,又补充道,“还有,陈砚先生派人捎来口信,说今晚月色不错,邀请您和夏娃姑娘去他城外的草庐小酌,顺便……‘观星’。”
陈砚的邀请,往往意有所指。
“观星”恐怕只是托词。
蒋宸心念微动,点了点头:“回复陈老先生,我一定准时赴约。”
处理完这些杂务,蒋宸终于迈步走向他的办公室。
穿过厂区时,他看到工人们已经结束了午休,重新回到了各自的岗位。
电动机的嗡鸣声、机床的切削声、锻锤的敲击声再次汇成雄浑的工业交响。
每个人都专注而认真,因为他们知道,自己手中的工作,不仅关乎一份养家糊口的薪水,更关乎脚下这片土地的未来,关乎食堂里那温暖的午餐,关乎蒙学堂里那些孩子们无忧的歌声。
在路过肥皂工坊时,他恰好看到唐招娣和几个女工一起,推着一辆装满新出炉香皂的小车,送往仓库。
唐招娣的额头上带着细密的汗珠,脸颊因劳作而泛着健康的红晕,眼神明亮而专注。
她看到了蒋宸,没有像最初那样惊慌失措或刻意回避,而是像大多数工人一样,露出了一个自然、带着敬意的笑容,微微点头致意。
蒋宸也对她点头回应。
他知道这个女孩身上有些秘密,系统也曾提示过她身上有微弱的“异常波动”,但只要她安分守己,努力工作,他并不介意给她一个重生的机会。
现在看来,她似乎已经找到了在这个新世界的位置。
回到总规划师办公室,蒋宸并没有立刻沉浸到那些繁琐的公文和图纸中。
他走到窗前,望着窗外这片他亲手参与缔造、并日益繁荣的土地。
远处,默里河大坝的轮廓在阳光下显得愈发雄伟。
近处,工厂的烟囱冒出代表生产的白烟,新建的住宅区屋顶整齐划一,街道上行人马车往来穿梭,蒙学堂的歌声隐约可闻……
这是一个充满缺陷,却蓬勃向上、充满希望的新世界。
他拿起笔,在一张新的稿纸上缓缓写下一行字,既是总结,也是期许:
“力生于河,光出于电,暖发自心,业创于手,梦始于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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