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成梅带着一群妇女,在山林里穿梭。她们的草鞋踩碎枯叶,惊起一群乌鸦,扑棱棱的翅膀撞在岩壁上,碎成满地闪烁的星子。山涧清泉被引成活水,在晨光里泛着碎银般的光。她们用柔弱的肩膀撑起了一片天空,直到玉米即将收获的时候,才惊觉山里的土地比想象中更慷慨!
菜地里的黄瓜藤上结满刺嫩的小黄瓜,一咬甜甜的汁水塞满口腔。大片大片南瓜藤爬满了瓜棚。瓜棚上布满了大小不一的南瓜。最好吃的就是那略比拳头大点的嫩南瓜。摘下来用山泉水冲一下,切开倒入早已化开猪油的锅中,一股清香塞满厨房……
菜园沸腾。头顶竹架上堆满悬垂坠落的豆角,那青翠与淡紫的长影被阳光透得纤毫毕现鼓胀的豆粒在薄皮下呼之欲出;沉甸甸的番茄压弯枝条熟透欲裂,亮闪闪得几近刺眼----是饱满丰盈的宣言,红得热烈也重得殷实。
俯身往下,茄子已撑涨了紫色外衣,沉甸甸垂落下来,如同紫玉雕琢;小辣椒挤开绿叶,青白粉,如点燃的火星。
当秋阳揉碎山雾时,玉米杆终于褪去青涩。女人们弯着腰钻入青纱帐,布鞋底粘着震露的银,袖口染着昨夜的霜。叶成梅用指甲掐开苞叶的瞬间,金粒般的籽实簌簌滚落掌纹,那些纵横交错的纹路里还嵌着春耕时的黑泥。
“咔嚓”声此起彼伏,像山神在暗处嗑瓜子。老妇人扶着酸痛的腰,却不肯错过第一筐收获。她浑浊的眼珠映着玉米须上的光,恍然看见四十年前坐在轿中的自己----盖头是同样灿烂的金黄。竹篓渐渐沉坠,压弯的背篓绳勒进肩胛,像是要嵌进骨血里酿出蜜来。
孩子们在田垄间穿梭,把遗漏的玉米棒当手榴弹抛掷。红头绳扎的羊角辫上下翻飞,惊得觅食的斑鸠扑掕棱飞起。春妮笑骂着追出去半步,裙摆扫过焦枯的玉米叶,扬起细碎的金尘,在光束里舞成细小的星河。
晒场上的玉米堆积成山,女人们赤脚踩上去,谷粒像火舌般灼脚。老妇人突然捧起一把,任金粒从指缝泻落:“那年啃观音土,喉咙里像塞刀片。”玉米粒应声簌簌颤动,恍若无数声叹息在阳光里蒸腾。山风掠过时,整个村寨都浸在谷物爆裂的焦香里。
暮色染红山脊时,新磨的玉米糊已在灶上翻涌。蒸汽将蓝布衫咽成深色,女人们围着铁窝轻声说笑,水雾里浮动着早逝丈夫的面孔、夭折婴儿的哭声,还有革命军铜号上的红缨。春妮舀起半勺热粥,看金灿灿的浆液在碗底凝成月亮,忽然觉得群山温柔的曲线,也像极了手中这只豁了口的粗陶碗。
日头西斜时,总有人对着山崖练声----
革命歌谣早已被山风卷走,如今她们唱:“山高遮不住云哟,水长流不尽情…调子拐了十八个弯,惊得溪里的鱼群纷纷跃出水面。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品书中文(m.pinshuzw.com)义都山的女人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