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鱼洞藏在凤凰山西北四十里外的绝壁间,暗河从岩缝中钻出,在深谷冲出一片水雾弥漫的洼地。叶成梅正用竹勺舀起山泉,忽然听见远山传来断续的竹哨声----三长两短,这是放哨的哑女阿翠在示警。
“怕是清乡团搜山!”正在缝补麻衣的周婶手一抖,针尖扎破指尖。四周骤然死寂,连幼儿都仿佛感知到危险,把啼哭咽回喉咙。叶成梅抓起土铳,透过藤蔓缝隙望去:一大群野猪正在半山腰晃荡,挑头大公猪的獠牙,在暮色里如同鬼火。
直到月挂中天,哑女阿翠才连滚带爬摸回驻地。她沾满泥浆的手比划着,忽然从怀里掏出半片黄麻布----这是与山处传递消息的法子。叶成梅将布片浸入岩缝渗出的碱水,焦黑字迹渐渐浮现:焦队长率部重返凤凰山,宿营野松岭。
火堆旁炸开压抑的欢呼。叶成梅摸着布片边缘的锯齿状缺口,这是担心信件被截特意撕毁的暗记。她突然攥紧布片,青筋在麦色手背上暴起:“我去找游击队!
清晨的山雾比清乡团的刺刀更瘆人。叶成梅把裤脚扎进草鞋,背上装满草药的竹篓----若是被查,这便是她“采药救母”的幌子。阿翠拽住她衣角拼命摇头,手上在黑石壁上划出歪扭的线:“鹰愁涧涨水。
叶成梅捏了捏哑女结茧的掌心。一年多前逃进深山时,正是鹰愁涧涨山洪阻住豪绅的追捕,如今踩着鹰愁涧悬崖的小路,仿佛被呼啸的山风扯成碎片。
第三日晌午,叶成梅蜷在古松树洞里啃着干硬的玉米粑,忽然嗅到硝烟味。三个穿灰布军装的汉子正在溪边处理野兔,领头的少年卸下枪柱擦油,全属碰撞声惊飞树梢的山雀。叶成梅心跳如雷,这少年右臂系着红布条,正是焦子英游击队的标记。
“后生仔!”她故意用沙哑的老妈腔调喊话,杵着树枝颤巍巍走出树影。擦枪少年瞬间举枪,都在看清她篓中草药时犹豫了。叶成梅趁机亮出黄麻布片,指尖捏住锯齿缺口的特定角度:“凤凰山上凤凰游,远方的朋友可收柴胡?我家囡囡发热,想换点退烧药。”
少年瞳孔猛地收缩。这是两个月前交通站被破坏后启用的新暗号,对答该是“柴胡不如黄连苦,退烧要等重阳后。”他收枪时手指微微发抖,突然扯开嗓门冲密林深处吼:“焦队长,吊鱼洞来人了!”
当焦子英从暮色中大步走来时,叶成梅几乎认不出这位名震鄂东南、赣西北的双枪女将。她裹着褪色的靛蓝头巾,裤脚沾着泥浆,若不是腰间两把驳壳枪的皮带勒出凌后的线条,简直像个寻常村妇。
“叶家妹子?”焦子英就着篝火端详她的面容,忽而笑起来:“三年前在姜家后院,你给我递过砍刀她解开绑腿露出狰狞伤疤,那是为掩护乡亲们转移时中的流弹。游击队员围着火堆传递竹筒饭时,叶成梅详细说出了吊鱼洞女人们的生活生产情况。焦子英往火堆里添了把松针,噼啪爆响中火星冲天:“目前在大山深处生存更好,没有敌人骚扰,但我会安队员送一批粮食过去……”
夜幕降临时,叶成梅背着装满盐巴和火镰的竹篓返程。焦子英站在山岗上,目送那个在乱石间跳跃的瘦小身影渐渐没入黑暗。更深的夜色中,隐约传来远方清乡团巡山的犬吠,但女队长知道,这深山里埋下的火种,终究要烧出黎明。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品书中文(m.pinshuzw.com)义都山的女人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