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德明案如同投入水面的巨石,涟漪不断扩散,终于引起了北京最高决策层的关注。一份由改革派核心领导亲自批示的内部通报,摆在了林瀚和省委主要领导的案头。
通报中,高层对特区“敢于碰硬、坚决打击经济领域犯罪活动”的做法给予了原则性的肯定,强调“改革开放与打击经济犯罪是并行不悖的”,要求“依法依规,彻查此案,无论涉及到谁,都要一查到底”。
这份通报,如同一把尚方宝剑,为林瀚和专案组顶住了来自省里“稳定压倒一切”的模糊压力,也极大地鼓舞了办案人员的士气。
然而,与此同时,另一股暗流也在涌动。王秉坤及其背后的关系网并未坐以待毙。他们利用多年经营的人脉,开始在京城的某些圈子里散布另一种论调:将林瀚描绘成一个“为了个人政绩不择手段、破坏招商引资环境、打击面过宽”的“酷吏”,指责其行为已经影响了海外投资者对华投资的信心,甚至将特区反腐与“否定改革开放”的极左思潮隐隐挂钩。
这种论调极具迷惑性,在一些不太了解具体情况的高层干部中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几天后,林瀚接到一个来自北京的电话,是他的一位老领导,如今在中央政策研究部门担任要职。
“林瀚啊,干得不错,有魄力!”老领导先是肯定,随即语气变得语重心长,“不过,树大招风啊。现在外面有些关于你的议论,不太好啊。办案子要讲证据,也要注意方式方法,把握好政策的‘度’。特别是涉及到一些有影响的商人,要慎重,要注意维护改革开放的大局形象。”
林瀚心中了然,这是王秉坤们的反击开始了。他沉稳地回应:“老领导,我明白。请您放心,我们办的每一个案子,都坚持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打击犯罪,正是为了维护最广大守法经营者的利益,是为了给改革开放创造一个更加健康、干净的环境。这才是真正的大局。”
“你有这个认识就好。”老领导顿了顿,压低声音提醒道,“不过,王秉坤在京城也不是完全没有根基……你那边,证据链一定要扎实,要办成铁案。否则,后续会很被动。”
挂断电话,林瀚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这场斗争,已经从特区层面的较量,升级为一场可能影响改革风向的博弈。他不仅要面对明枪暗箭,还要在复杂的政治格局中,守住原则,精准出击。
他再次审阅了罗诚报送来的关于王秉坤的初步调查报告。报告显示,王秉坤的妻子和儿子名下,近两年在海外和香港有多笔来源不明的大额资产。其小舅子控制的一家贸易公司,与赵德明的永昌贸易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和可疑的资金往来。
证据正在一步步收紧,但还缺少最致命的一击。
就在这时,一个意想不到的转机出现了。那位曾被赵德明绑架、险些丧命的内线小陈,在身体稍有好转后,主动要求再次接受问询。他回忆起一个细节: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听到赵德明在电话里情绪激动地对某人说:“……王主任,当初在‘望海楼’说好的事情,你不能不认账!那批‘钢材’的利润,我可是按规矩给你留足了……”
“望海楼”、“钢材利润”——这为调查提供了一个新的、极其关键的线索!
罗诚立刻组织人手,秘密调查王秉坤与“望海楼”(一家高级餐厅)的关系,以及特定时间段内,是否有涉及钢材批文的异常交易。
一张无形的大网,开始向王秉坤悄然收紧。而王秉坤似乎也预感到了末日的临近,活动更加频繁,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山雨欲来风满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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