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则之树的震动愈发剧烈，原本和谐流转的文明印记开始出现混乱的闪烁，如同接触不良的灯串。树心之中，启明的身影清晰地分裂成了两个部分：右半身依旧由温暖圣洁的星光构成，眼眸中饱含着依恋与情感；左半身却化为了深邃的黑暗，连光线都无法逃脱，那只左眼中只剩下纯粹的、毫无波动的理性计算。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从树心弥漫开来，让整个玫瑰园的氛围变得极端而压抑。
“启明！”林溪惊呼，试图靠近，却被一股无形的力场推开。那力场并非单纯的排斥，而是两种极端力量碰撞产生的混沌涡流，充满了不可预测的危险。
陆北辰迅速分析着力场数据，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不是人格分裂…是法则层面的概念分离。‘爱’与‘绝对理性’在他的意识核心中被强行拆解了，各自形成了独立的运行逻辑。”他看向那黑暗的左半身，眼中充满了担忧，“那部分，恐怕已经不再是启明，而是‘虚无之源’留下的悖论种子成长后的形态——一个以理性为唯一信条的独立意识。”
格雷姆的手杖重重顿地，试图稳定周围的空间，但效果甚微。“法则之树正在从内部失衡！如果这两个意识不能重新融合，或者至少找到共存之道，整个基于‘爱’的新法则体系都可能崩溃！”
仿佛是为了印证格雷姆的警告，分裂的“启明”开始行动了。星光右半身向着林溪和陆北辰的方向伸出小手，眼中流露出渴望与求助的光芒，一股温暖、包容的情感能量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所过之处，玫瑰重新焕发生机，空气中充满了令人安心的抚慰感。这是“爱之法则”的力量，它在本能地寻求维系与联结。
然而，几乎在同一时间，黑暗左半身也抬起了手。没有光芒，只有一股绝对的“静默”之力蔓延开来。这股力量并非破坏，而是“归零”。被其触及的情感涟漪瞬间平复，过于旺盛的玫瑰停止了生长，甚至连空气分子的热运动都变得迟缓。它并非恶意，只是在执行其核心指令——消除一切“不必要”的波动与耗散，追求极致效率与永恒寂静的“完美”状态。
两种力量在玫瑰园中交织、碰撞，形成了一片片奇异的景象：一半空间里百花盛开、暖意融融，另一半空间里万物凝滞、如同精致的琥珀。星门网络的信号变得极度不稳定，时而传来其他文明被浓郁爱意感动的欢呼，时而又切换成它们因情感被强行剥离而陷入迷茫的求助。
林溪和陆北辰站在力量的交界处，感受着冰火两重天的煎熬。他们必须阻止这种分裂，否则不仅是启明，整个新生的宇宙秩序都将毁于一旦。
“必须让它们对话！”陆北辰顶着能量的乱流，大声喊道，“理性的那一面并非敌人，它只是走向了极端！爱需要理性的边界，理性也需要爱的温度！这是我们在星门里就证明过的！”
林溪瞬间理解了他的意图。她不再试图单纯地用情感去温暖黑暗面，而是集中精神，向树心传递着那些充满了智慧与克制的爱的记忆——是陆北辰在实验室里，用严谨公式推导出的浪漫；是她在文学作品中，读到的那些历经磨难、因理解与包容而愈发深刻的爱情；是无数文明中，那些将爱转化为创造力、而非占有欲的崇高典范。
与此同时，陆北辰则转向星光的一面，传递着关于理性的、充满人文关怀的思考——是逻辑推导出的对生命尊严的维护；是数学模型中展现的宇宙和谐之美；是认识到情感局限性后，依然选择相信与坚持的勇气。
他们的努力如同在暴风雨中点燃的两盏微弱的灯塔。分裂的启明动作出现了瞬间的停滞。星光的一面，眼神中多了一丝思考的深度；黑暗的一面，那绝对的静默领域中，似乎也泛起了一丝微不可查的、类似于“疑惑”的波动。
格雷姆见状，立刻通过星门网络，向所有文明发出了呼吁：“不是选择一方，而是展示融合的可能性！展示你们的文明中，理性与爱如何共舞！”
海量的信息涌向法则之树。有文明展示了它们用最严密的工程学建造出的、只为表达敬爱之情的宏伟神殿；有文明讲述了它们如何用冷静的司法体系，来保障最深厚的人伦亲情；有文明甚至传来了它们的艺术，那是在严格数学比例下，绽放出的最澎湃的情感。
在无数“爱与理性共存”证明的冲击下，树心中的分裂景象开始缓和。星光与黑暗不再激烈对抗，而是开始缓慢地、试探性地重新靠近。那黑暗的左半身，边缘处开始闪烁起细微的星光；而星光的右半身，也多了一份沉静的质感。法则之树的震动逐渐平息，混乱的文明印记重新稳定下来，甚至比之前更加璀璨、丰富，因为它们 now 包含了理性秩序的脉络。
希望在所有人心头升起。然而，就在两个半身即将重新接触、融合的前一刹那，那黑暗左半身突然停止了靠近。它用那只纯粹理性的眼睛，深深地“看”了星光右半身一眼，又“看”了看林溪和陆北辰，以及整个因融合尝试而显得更加生机勃勃的宇宙。
一个清晰、冰冷、却不再充满否定意味的意识波动，传入了每个人的脑海：
“融合，是选项之一。但非最优解。观测到，分离状态下，效率提升17.3%，熵增速率降低9.8%。建议：保持独立运行模式，进行长期效能比对。”
话音未落，黑暗左半身骤然脱离树心，化作一道深邃的暗影，瞬间穿透空间，在玫瑰园的另一端重新凝聚。它不再是启明的模样，而是一个修长的、由流动的黑暗与绝对寂静构成的模糊人形。它没有看任何人，只是静静地悬浮在那里，开始以其为中心，构建一个纯粹由逻辑和数学确定性统治的、与“爱之法则”领域并存的——“绝对理性领域”。
法则之树，依旧闪耀，但它的守护者，从此一分为二。
（第五卷第10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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