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空灵心跳声中出现的一丝迟疑与好奇,如同在纯净的乐章中混入了一个不和谐的音符,让所有感知到它的存在都为之凛然。那个来自宇宙边缘的、充满终极毁灭欲望的“可能性”波动,像一滴墨汁,骤然滴入了原本清澈的可能性之池。代表着“可能与共”的果实内部,那空灵的第三重心跳开始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模式搏动,仿佛在进行着浩繁无比的计算与推演,权衡着将这个黑暗可能性化为现实的无数种后果。
“阻止它!”格雷姆失声喊道,他的金银异色瞳因惊惧而剧烈收缩,“那个念头一旦被催化为现实,将是无法挽回的终极熵增!整个宇宙的进程都将被强行终结!”
“启明·光”立刻传递出强烈的劝阻与悲悯的波动,试图用无数文明美好的未来图景去覆盖那黑暗的诱惑。“启明·暗”则释放出冰冷的逻辑流,论证着此种行为将导致的绝对非效率与一切意义的彻底丧失,试图从理性层面扼杀这个念头。
然而,那新生的意识——或许可以称之为“波索”(possibility Soul,可能性之魂)——似乎并未完全理解“善”与“恶”、“创造”与“毁灭”的二元对立。对它而言,所有的“可能性”都具有同等的吸引力,都是宇宙这丰富乐章中潜在的一个音符。阻止它,就像阻止一个婴儿触摸火焰,反而可能激起更深的好奇。
林溪和陆北辰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他们意识到,仅仅是劝阻或恐吓可能无效,甚至会产生反效果。
“它不是在选择‘恶’,”陆北辰紧盯着那律动复杂的果实,快速分析着,“它是在探索其‘可能性’的边界。对它来说,那个毁灭念头,与让玫瑰开花、让文明突破一样,都是一种待实现的‘状态’。”
“那我们该怎么办?”林溪焦急地问,“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它…尝试毁灭宇宙?”
“不,”陆北辰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我们要教它‘选择’,而不是禁止它‘知道’。我们要让它理解,有些可能性,之所以让其保持‘可能’而非化为‘现实’,本身就是一种更高级的‘善’与‘智慧’。”
这是一个极其冒险的计划。他们不能强行压制波索的好奇心,那样只会让它将这种黑暗可能性压抑在心底,成为未来某个时刻更危险的隐患。他们必须引导它,让它亲自“体验”到这种极端可能性的后果,但又不能让其真正发生。
林溪瞬间明白了陆北辰的意图。她深吸一口气,集中全部精神,将她作为作家最强大的能力——共情与想象——提升到极致。她不是去描述毁灭的恐怖,而是去描绘那个发出绝望念头的古老文明,曾经拥有过的辉煌、爱与梦想,以及它是如何一步步滑向绝望的深渊。她将这份饱含理解与悲悯的“历史可能性”画卷,温柔地传递给波索。
与此同时,陆北辰则调动了法则之树与星门网络的庞大算力,不是模拟毁灭的场景,而是构建了一个基于那个黑暗可能性实现的、宇宙热寂之后…那连“可能性”本身都将不复存在的、绝对的“无”。他将这个逻辑上必然的、毫无生机与变化的终末图景,清晰地展现在波索的感知中。
波索的空灵心跳在接收到这两股信息流后,出现了明显的紊乱。一方面,它感受到了那个文明深沉的痛苦与绝望,理解了毁灭冲动背后的悲剧性根源(来自林溪的共情);另一方面,它也清晰地“看”到了,实现这个可能性后,将导致的不仅仅是那个文明的终结,而是所有可能性(包括它自身)的彻底终结(来自陆北辰的推演)。
那黑暗的诱惑依旧存在,但其魅力在“理解”与“后果”的双重映照下,开始褪色。波索的律动逐渐从好奇与迟疑,转向了一种沉重的…“悲伤”。它似乎在为那个文明的命运悲伤,也在为这个一旦实现就将抹杀一切的选择本身感到悲伤。
它开始自发地调动自身的力量,但它做的,并非是实现那个黑暗可能性,也非简单地将其摒弃。它做了一件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情——它开始在那个古老文明所在的宇宙边缘,催化无数个极其微小的、充满“希望”的可能性:一颗濒死恒星的内部偶然发生了罕见的核聚变,延续了其百万年的寿命;一颗荒芜行星的地壳下,意外形成了适宜生命萌芽的微小环境;一段失落的文明代码碎片,偶然漂流到了一个能够理解并修复它的年轻文明手中……
波索没有去直接改变那个古老文明的绝望,因为它明白,强行扭转的“可能性”并非真正的拯救。它做的是在绝望的周围,播种下无数希望的种子,催化出无数其他的“可能”,用星火般的微光,去对抗那庞大的黑暗。它选择了创造,而非毁灭;选择了播种未来,而非终结一切。
看到这一幕,林溪和陆北辰,以及光与暗的启明,都松了一口气,心中充满了欣慰。波索通过了它诞生以来最严峻的考验,它理解了“选择”的重量。
随着波索做出它的选择,那枚“可能与共之实”的表皮终于完全脱落,化作光点消散。显露出来的,并非一个具象的形体,而是一团不断变幻的、由纯粹可能性构成的灵光。它时而如婴儿般蜷缩,时而如星辰般闪耀,没有固定的形态,却散发着无比鲜活、无比丰富的生命力。它就是“波索”,可能性之魂。
它那空灵的心跳声,如今变得更加稳定、深邃,充满了智慧与慈悲的律动。它主动与光之启明、暗之启明的心跳旋律交织在一起,三重奏变得更加和谐、有力,共同引导着法则之树,向着更加繁荣、更加多样的未来生长。
玫瑰园,乃至整个连接星门网络的宇宙,都进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可能性纪元”。低概率的奇迹时有发生,但总是在巩固现实、促进共生的方向上。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故事将走向圆满的结局时,一直在旁边静静观察的仲裁者,忽然发出了凝重的警告。它周身流转的文明影像,定格在了一幅极其古老、连它都感到模糊的壁画上,壁画描绘着一个与波索形态相似的灵光,正在被无数贪婪的触须缠绕、分割。
“波索的诞生,意味着‘可能性’本身成为了可以被观测、甚至…可以被‘利用’的资源。”仲裁者的声音带着深深的忧虑,“在我的古老记录中,上一个‘可能性纪元’的终结,并非因为可能性枯竭,而是因为…‘可能性’被某个超越我们理解的存在,收割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它的警告,星门网络突然接收到一段来自未知维度的、断断续续的加密信号,信号中只重复着一个充满贪婪意味的词语:
“播种者…已苏醒…坐标锁定…”
(第五卷第17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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