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来的舟车劳顿,似乎都在这一刻被远处天际线上那道隐约的轮廓所驱散。
车轮碾过最后一段崎岖的山路,视野豁然开朗。前方是一片相对平缓的谷地,远山环抱,云雾缭绕其间。而在那云雾与山峦的交界处,一座雄城的剪影,正静静地矗立在天地之间。
此时已是黄昏,夕阳的余晖将西边的云彩染成了瑰丽的锦缎,金红的光芒为那座遥远的城池勾勒出一道温暖而庄严的金边。虽相隔甚远,看不清具体的城郭楼阁,但那依山而建的磅礴气势,那仿佛与周遭山川灵气浑然一体的沉静姿态,已足以让人心折。
林知文不知何时已坐直了身体,目光穿过车窗,遥遥落在那座渐趋清晰的城池轮廓上。一股难以言喻的亲切感,如同春日解冻的溪流,无声无息地浸润了他的心田。这感觉来得自然而然,仿佛远行的游子终于望见了故乡的炊烟,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安宁与归属。
“那里……便是雪月城么?”鱼幼薇也被窗外的景象吸引,抱着白猫,凑到窗边,眼中充满了惊叹与好奇。她怀中的白猫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不再慵懒假寐,而是竖起耳朵,琉璃般的眼瞳映照着远方的金光。
李寒衣依旧沉默,但按在剑柄上的手微微放松了些许,清冽的目光扫过那座雄城,又落回林知文身上,敏锐地察觉到了他周身气息那细微的变化——一种由内而外的松弛与温和,与他平日里渊深似海、难以揣度的感觉截然不同。
林知文没有立刻回答鱼幼薇的问题,他的心神似乎已经先一步抵达了那座城池。
此地,便是他文道起航的港湾。
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初至此界时的茫然与孱弱。那时,他空有另一个世界的记忆与知识,却身无长物,命若浮萍。是这座城,接纳了他这个异乡之客。他还记得,最初在城西那间漏风的旧书铺里,借着油灯如豆的微光,第一次尝试将脑海中的文字与此方世界的文道规则相印证;记得在城南那棵老槐树下,对着寥寥几个听众,磕磕绊绊地讲述着来自另一个文明的故事,第一次感受到微弱的文气在体内滋生;更记得,当他凭借那些“诗”、“词”、“文章”,一步步赢得认可,获得资源,修复自身道基,真正踏上文道修行之路时,这座城所给予的包容与机遇。
雪月城并非他旅途的终点,但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街一巷,都曾见证过他最初的挣扎与成长。城中的藏书阁,留下了他埋首苦读的身影;清雅的茶舍,回荡过他与人论辩、碰撞思想火花的声响;甚至那看似不起眼的坊市,也曾是他用早期凝聚的文气,为人誊写书信、解读古籍,换取生计与修行资粮的地方。
这里的风,带着书卷的墨香;这里的水,仿佛也流淌着文字的韵律。对他而言,雪月城早已不仅仅是一座栖身的城池,更是他文道根基所在,是他在这个波澜壮阔却又危机四伏的世界里,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
如今,远行归来,带着新的感悟,也带着新的同行者。望着那在暮色中愈发显得厚重安详的城池轮廓,林知文心中感慨万千。这一次回来,不再是为了挣扎求存,而是为了沉淀,为了将旅途中的见闻与收获融会贯通,也是为了……或许,能以此地为基点,让文道之光,照耀得更远一些。
他能感觉到,体内那浩如烟海的文气,此刻也仿佛受到了故乡气息的牵引,运转得更加圆融自如,与这片天地间的某种韵律产生了更深层次的共鸣。泥丸宫中的文宫虚影,似乎也凝实了一丝,散发出温润的光辉。
“不错,那里便是雪月城。”林知文终于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暖,“我们快到了。”
他的目光依旧没有收回,仿佛要穿透那遥远的距离,提前抚摸到那熟悉的城墙。夕阳的金光映在他脸上,勾勒出平静而坚定的侧影。
鱼幼薇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能感觉到林知文语气中那份不同寻常的情绪,那是一种她尚未完全理解的、名为“归属”的情感。她只是觉得,前方的城池,在平安哥的注视下,仿佛也变得格外亲切起来。
李寒衣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对这座尚未抵达的雪月城,也悄然升起了一丝探究之意。能让他如此挂怀、视若港湾的地方,究竟是怎样一番光景?
马车沿着下坡的道路,加快了速度,向着那片灯火即将次第亮起的雄城奔驰而去。车轮滚滚,带着一车人的期盼与思绪,驶向那片文道起航的港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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