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雨,总是来得格外缠绵。
林知文一行人的马车行驶在湿漉漉的青石板路上,车轱辘发出规律的声响,与雨打芭蕉的声音交织成曲。
“公子,前面就是白萍江了。”书童墨尘指着前方,“过了这座桥,就是江南道地界。”
林知文微微颔首,目光投向窗外。烟雨朦胧中,远山如黛,近水含烟,与北方的苍茫雄浑截然不同。
突然,他的目光定格在江边。
一个身着淡青色衣裙的少女正坐在青石板上,膝上摊着纸墨。雨水打湿了她的发梢,她却浑然不觉,全神贯注地低头书写。
“停车。”林知文忽然道。
马车缓缓停下。众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都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雨中的江南本就诗意盎然,而这少女执笔书写的身影,更是为这幅水墨画添上了最灵动的一笔。
“水皱春山叠影清,白萍江上客舟横......”
少女清越的吟诵声随风传来,字字清脆,竟压过了雨声。
林知文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这诗句虽然稚嫩,却灵气逼人,尤其是“水皱春山”四字,将江中倒影写得活灵活现。
他悄然下车,撑伞走近。
少女似乎完成了诗作,满意地放下笔,轻轻吹干墨迹。纸上的字迹娟秀中带着几分不羁,一如她此刻坐在雨中的姿态。
“好一个‘送得流云伴雁行’。”林知文忍不住出声称赞。
少女吓了一跳,慌忙起身。待她回头看清来人,一双明眸霎时睁得滚圆。
“你、你是......”她的声音忽然颤抖起来,手中的纸张险些滑落,“可是写了《东厢少年说》的林知文林先生?”
这次轮到林知文惊讶了:“姑娘如何认得在下?”
“真的是林先生!”少女激动得差点跳起来,脸上泛起兴奋的红晕,“我读过您的所有诗文!《秋夜读书感怀》里的‘挑灯看剑忆前贤’,还有《赴任扬州别友人》中的‘天涯何处无知己’......”
她如数家珍般背起林知文的诗句,声音清越动人,竟将每一首的情感都把握得恰到好处。
墨尘在后面忍不住笑道:“公子,这江南地界,连个小姑娘都是您的知音呢。”
林知文微微一笑,目光落在少女手中的诗稿上:“方才听姑娘所作,清新脱俗,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少女这才想起尚未自我介绍,连忙整了整被雨水打湿的衣裙,郑重其事地行了一礼:
“小女王初冬,家住前面不远的王家村。平日里最爱记录沿途见闻,写成诗文集子,已经积了六卷啦!”
她说着,从随身的布包里取出几本装订整齐的册子。这些册子大小不一,纸张也各不相同,可见是长期积累所得。
林知文接过翻看,越看越是惊讶。这些诗文虽然技巧尚显稚嫩,但视角独特,常常有出人意料的神来之笔。
写渔夫“撒网如撒月,捞起满船星”;
写春雨“细若牛毛密若针,绣出江南万里春”;
就连写寻常的采茶女,也能写出“指尖拈得春色满,竹篓盛来山气香”这样的妙句。
“王姑娘年纪轻轻,已有六品文才,实在难得。”林知文由衷赞道。
王初冬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比起林先生还差得远呢。我...我能不能跟着先生南下?这一路的见闻,我都想记下来。若能得先生指点一二,更是三生有幸!”
她抬起头,眼中满是期待的光芒,让人不忍拒绝。
李寒衣在身后低声道:“此女来历不明,还需谨慎。”
林知文却微微一笑:“既然同是南下,结伴而行也无不可。”
“太好了!”王初冬欢喜得差点跳起来,连忙收拾好纸笔,小心翼翼地抱着她的诗文集子,跟在了林知文身侧。
马车继续前行,王初冬却不愿坐车,执意要步行记录沿途景致。
“林先生,你看那水车,转起来像不像在写一个永字?”
“这片芦苇荡,风过时如文人挥毫泼墨!”
“呀,那边的老槐树,该有多少故事藏在年轮里啊...”
她清脆的声音不时响起,为这趟南下之旅添了不少生气。
行至一处茶寮歇脚时,王初冬迫不及待地铺开纸笔,开始记录这一路的见闻。
“你在写什么?”鱼幼薇好奇地凑过去。
“在写今日遇见林先生的事。”王初冬头也不抬,笔下生风,“我要把这一刻永远记下来。”
林知文接过她递来的诗稿,只见上面写道:
“江南烟雨逢知己,白萍江畔遇文星。
笔底春风化雨处,从此山河尽诗情。”
字里行间洋溢着真挚的喜悦,让在场的人都为之动容。
“好一个从此山河尽诗情。”林知文含笑点头,“你这般天赋,若是有人指点,将来成就不可限量。”
王初冬眼睛一亮:“那先生可愿收我为徒?”
这话一出,众人都愣住了。
李寒衣皱眉道:“王姑娘,拜师之事岂可儿戏?”
“我不是儿戏!”王初冬急得眼圈都红了,“我是真心想跟先生学习文道!我们江南文风虽盛,却从未见过先生这般,能以诗文引动天地异象的大家!”
林知文凝视着她:“修习文道,并非只是吟诗作对这般风雅。其中艰辛,你可知道?”
“我知道!”王初冬坚定地说,“我自幼父母双亡,靠着给村里人抄书写信为生。再苦的日子都过来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她从布包最里层取出一本已经泛黄的诗集:“这是我三年前开始学诗时写的,您看看,我从连平仄都不懂,到现在能作六品诗,都是自己摸索出来的。”
林知文翻开诗集,果然见最初的诗作稚嫩无比,但每一页都能看出进步的痕迹。这份执着,令人动容。
夕阳西下,将茶寮染成一片金色。
林知文终于点头:“既然如此,你便随我同行。至于拜师之事,待我考察些时日再说。”
“多谢先生!”王初冬喜极而泣,连忙跪下磕头。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十余骑快马飞驰而来,马上之人个个身着官服,气势汹汹。
“不好,是官府的人!”墨尘低呼。
为首的一个官员勒住马匹,目光凌厉地扫过众人,最后定格在林知文身上:
“可是北离来的林知文?奉江南道总督之命,请先生往府衙一叙!”
王初冬下意识地挡在林知文身前,虽然吓得脸色发白,却丝毫不退:
“你们想对先生做什么?”
那官员冷笑:“文道异端,蛊惑人心。今日要么束手就擒,要么......”
他话未说完,林知文已经缓缓起身。
“要么如何?”他声音平静,却自有一股威严。
官员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强自镇定道:“要么,格杀勿论!”
刹那间,茶寮内杀气弥漫。
王初冬紧紧攥着手中的笔,指尖因用力而发白。但她依然坚定地站在林知文身前,像一株在风雨中挺立的小草。
林知文看着少女单薄却倔强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他轻轻将她拉到身后,面对那些虎视眈眈的官兵,淡然一笑:
“既然如此,林某倒要看看,你们如何格杀勿论。”
文气,开始在他周身流转。
一场风暴,即将在这江南水乡上演。
而王初冬的笔,已经蘸满了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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