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铸心”项目与月球攻略的准备工作,已进入最后也是最为关键的阶段。在技术紧锣密鼓推进的同时,一场关乎文明根本的内省,在另一个层面悄然展开。
地点:UcJc深层冥想中心“静庐” & 跨宇宙战略分析室“观天台”
“静庐”并非寻常意义上的高科技指挥中心,它深藏于山腹之中,是一处刻意隔绝了绝大部分电子信号与能量扰动的所在。其设计仿照古时书院,竹木为骨,青瓦覆顶,檐下悬着风铃,在微风中发出清心涤虑的脆响。室内,蒲团、矮几、笔墨纸砚一应俱全,一座造型古拙的青铜香炉中,上好的檀香正升起袅袅青烟,与窗外雨后山林特有的泥土与草木清新气息交融,营造出一种返璞归真的宁静。
此处,是专为曾明远、玄尘道长等高阶智慧顾问,以及即将执行“心猿”任务的预备役队员们打造的静修之地。在此处,他们需要暂时放下外界的纷繁数据与杀伐之念,进行最深层的内心观照,以应对即将到来的、超越常规战争的挑战。
此刻,曾明远教授与玄尘道长正于静室中央对坐弈棋。棋盘乃紫檀木所制,触手温润,黑白二色的云子光泽内敛,落在纵横十九道的格线上,发出清脆悦耳之音。
棋局已入中盘,黑白大龙纠缠绞杀,形势胶着,看似势均力敌,实则暗流汹涌,每一步都牵动着全局的气机。
曾明远执黑,落下一子,攻势看似凌厉,眉宇间却带着一丝难以化开的凝重。他并未紧盯棋局,而是望向对面的玄尘道长,声音平和却带着探询:“真人,近日于此处静观,辅以阵列星图,于天象炁机之流转,可有新的示现?”
玄尘道长手持一枚白玉般的棋子,并未急于落下。他抬起眼帘,目光仿佛穿透了竹帘,望向外界那云雾缭绕、如同水墨画般的远山,缓声道:“曾教授,星宿移位,其象依旧晦暗不明,昭示前路多艰。然贫道所感,真正令人心忧者,并非星象,而是这天地间流转之‘炁机’。”
他轻轻摇头,语气带着深切的忧虑,“其浑浊淤塞之状,更甚往昔。南极之‘冰痕’,月之‘暗瞳’,皆如同人身痈疽,不过是内在沉疴痼疾发于体表之症结显化。真正的病灶根源,不在杳渺天外,而在人心深处,在那红尘万丈、欲海翻波之中。”
言罢,他指尖那枚白子并未落在寻常攻防要点,而是轻盈而又坚定地点在了棋盘正中央的 “天元” 之位。
“铛——” 一声清越的微响在静室中回荡,仿佛敲在了某种无形的节拍上。
“譬如眼前这棋枰,” 玄尘道长目光扫过棋盘,意味深长地说道,“规则既定,便有争锋博弈,此乃常理。然,若这棋局之 根本规则 本身……便已偏私不公,鼓励贪杀,默许诡诈,漠视平衡,则纵有绝世棋手,于此局中,亦只能徒增戾气,永无宁日。纵有几位棋手超然物外,能持守本心,明镜止水,” 他看向曾明远,目光深邃,“然,仅凭数人之清明,又能改变几分这整个棋局所弥漫的、源于规则本身的 ‘戾气’与‘熵增’ ?”
曾明远执子的手悬在半空,默然不语。他完全明白玄尘道长所指。个体的“观照”与“内省”,如同在污浊洪流中努力保持洁净的孤石,固然重要且难得,是“铸心为刃”的根基。但若承载这亿万生灵的文明整体结构——
其经济、正治、社会伦理、信息环境——本身就在源源不断地产生并放大着恐惧、贪婪、隔阂与混乱(即艾娃·陈所定义的“意识熵增”和“信息悖论”),那么个体的努力,在面对整个文明巨系统惯性所带来的“重量”时,确实显得如同杯水车薪。
他缓缓将棋子收回,目光落在象征着宇宙本源、造化起始的“天元”位上,沉声道:
“真人所言,直指本源。《道德经》有云:‘大道废,有仁义;智慧出,有大伪;六亲不和,有孝慈;国家昏乱,有忠臣。’ 莫非,正是因我等文明已然偏离‘大道’(和谐共生的根本规则)运行日久,种种乱象(南极裂隙、月球祭坛)方应运而生?彼等负面维度,不过是利用了这规则漏洞,行其收割之事?”
玄尘微微颔首,拂尘轻摆:“无量天尊。教授慧解。故而,‘铸心’不止于铸个体之心,亦需思 铸文明之心 。‘破祭坛’不止于破月球之坛,更需破那滋生‘祭品’之 人心业障之坛 。此二者,一体两面,缺一不可。然,知易行难,难如上青天。”
静室中再次陷入沉寂,唯有檀香袅袅,棋局未终。两位智者都清楚,即将到来的月球之战,是斩断外魔利爪的雷霆一击;但如何修复文明自身那滋生魔影的“规则病灶”,则是一场更为漫长、更为艰难,也更为根本的远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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