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小针沉迷于研究那道失传的【星辉引灵针】残篇，几乎快要忘记报告和烦恼时，医院大堂那块巨大的、平日里只是安静显示各科室动态的功德玉璧，准时在午时闪耀起格外夺目、几乎要闪瞎仙眼的全屏金光，瞬间吸引了所有仙医员工的注意。
【三界和谐医院 - 月度服务之星评选结果】
一行硕大无比、龙飞凤舞的金色标题浮现，下方开始如同跑马灯般滚动列出各科室获得提名的仙医名字及其本月功德总值。小针也忍不住从玄妙的针法推演中回过神来，和其他仙医一样，抬头望去，心里隐隐存着一丝微弱的、连自己都不太敢相信的期待——协助李时珍识别假药，获得了五点功德，会不会……有那么一点点希望？
他看到外科的华佗主任赫然在列，功德值高得吓人，后面跟着一串小字注解，主要来自数台高难度手术和新型器械研发；看到护理部的麻姑仙子，功德值绵长而浑厚，源于其对大量病患及其家属的悉心照拂与心理疏导；甚至看到药房的李时珍师兄，也因成功鉴定并处理了一批劣质药材，避免重大事故而获得提名，名字后面跟着一个不起眼但确实存在的“+5”……
针灸科也有数位资深仙医上榜，名字后面跟着或高或低的功德数值。小针的目光在榜单上快速扫过，心脏砰砰直跳。
当名单滚动到最后，出现“实习仙医组”时，小针屏住了呼吸。他看到了灶神小灶的名字（因改良食堂配方，广受患者及医护人员好评，功德+8），看到了其他几位同期实习生的名字（完成基础诊疗任务若干，功德+2至+5不等），却唯独没有看到“针灵”二字。
期待如同被针扎破的气球，迅速干瘪下去。
然而，更让他无地自容的是，在实习仙医组的末尾，还有一个灰色的、仿佛是为了警示后来者而存在的“垫底榜单”，背景还是那种毫无生气的暗灰色。那里，只有一个名字孤零零地挂着，字体还被刻意放大了一圈，生怕别的仙看不见——
针灵：功德值 5
那冰冷的数字“5”，在暗灰色背景的衬托下，显得如此刺眼，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他之前那点可笑的期待。
周围瞬间安静了一下，随即响起了低低的、压抑不住的议论声，像苍蝇一样嗡嗡作响。
“果然是他，那个用笔扎人的针灵……”
“仙力黄阶下级，能有什么功德收入？能留在医院就不错了吧？”
“听说他昨天给含羞草小妖施针，差点把人家吓得当场现了原形，灵力都紊乱了……”
“嘘，小声点，他看过来了……”
那些目光，有毫不掩饰的同情，有居高临下的鄙夷，也有纯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戏谑。小针感觉脸上像被无数细针扎过，火辣辣地疼，他默默地低下了头，恨不得把整个人缩进那件并不合身的白大褂里。那五点功德，在此刻显得如此微不足道，甚至像是一种赤裸裸的讽刺。
期望越大，失望越大。虽然他明知自己这一周表现糟糕，接诊闹笑话，仙力又不足，但当这事实以如此公开、如此直白、如此羞辱性的方式呈现出来时，那种羞耻和挫败感还是如同冰水般将他从头浇到脚，几乎让他窒息。他感觉自己一周来的所有努力——无论是失败的还是微小的成功——都被这个冰冷的榜单全盘否定了。
下班时，他垂头丧气地收拾东西，那本记载着【星辉引灵针】残篇的玉简此刻也仿佛失去了光芒，只想立刻逃离这个让他尊严扫地的地方。扁鹊主任却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后，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表情。
“看到了？”扁鹊的声音平静地响起，听不出喜怒。
小针鼻子一酸，低声道，声音带着哽咽：“看到了，主任……我给科室丢脸了。”
“丢脸？”扁鹊淡淡道，目光扫过那块依旧金光闪闪、吸引着众多目光的玉璧，眼神中带着一丝看透世事的漠然，“若你以为行医是为了不丢脸，为了这玉璧上的虚名与浮光，那才是真正的丢脸。”
小针愕然抬头，看向主任。
扁鹊的目光重新落回他身上，锐利了些：“功德，是天道对善行、对有效治疗的认可，是修行的资粮，这不错。但它终究只是一个结果，一个数字，是行医路上顺便采摘的果实。你若只盯着它，患得患失，便如缘木求鱼，舍本逐末，永远触摸不到医道的真谛。”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一字一句地问道：“我且问你，你当初化形，苦修医道，挤破头考入这医院，为的是什么？是为了这玉璧上的虚名，还是为了你心中那点对‘医’字的念想？是为了让别人看得起你，还是为了能真正帮到那些被病痛折磨的生灵？”
为了什么？
小针愣住了。他想起自己还是一枚懵懂银针时，跟随历代主人感受针尖下气血流通、阴阳调和的玄妙，那种参与生命律动的喜悦；想起自己化形后，日夜苦读医书，对着铜人模型练习刺穴时心中的虔诚与对未知世界的向往；想起拿到录用通知书时，那种即将践行理想、悬壶济世的激动……
“我……我想治病救人，”小针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丝哽咽后的坚定，他抬起头，目光迎向扁鹊，“想……想成为像主任您这样，能真正帮到患者、解除痛苦的仙医。”
“那便记住你此刻的回答。”扁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留下最后一句意味深长的话，“玉璧上的名字会变，功德数值会涨会跌，旁人的议论如过眼云烟，但你对医道的诚心，不应为此所动。回去好好想想，何为医者之本。”
小针站在原地，反复咀嚼着扁鹊的话。榜单带来的刺痛感依然存在，但一种更清晰、更坚定的东西，如同被拭去尘埃的明珠，开始在他心底重新焕发光亮。他再次看了一眼那灰色的、带着羞辱意味的榜单，第一次觉得，它似乎没那么可怕了。外在的评判固然伤人，但内心的方向，更需要自己牢牢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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