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世界番外。
加护病房内，消毒水的气味被清雅的百合花香冲淡几分。
仪器发出规律而轻微的滴答声，映照着床上那人苍白却依旧难掩绝色的容颜。
江雾是在一种极度温暖与被紧密包裹的感觉中恢复意识的。
不同于上一次在谢寻主卧醒来时的茫然，这一次，记忆清晰无比——阳台边决绝的转身，冰冷的池水，窒息的黑暗，以及……最后时刻，那双将他从深渊中强行拽回的、充满了恐惧与疯狂的手臂。
他纤长浓密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轻轻颤动，缓缓睁开了眼睛。视线最初有些模糊，逐渐聚焦在天花板柔和的灯光上。
他试着动了动手指，一股无力感蔓延全身，但更清晰的是腰间那条沉重而稳固的手臂，以及背后紧贴着的、传来沉稳心跳的温热胸膛。
谢寻几乎是在他睁眼的瞬间就察觉到了。
他守在这里，不眠不休已有数日，下颌冒出了青色的胡茬，眼底布满了红血丝，往日里一丝不苟的西装变得褶皱，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浓重的疲惫与一种失而复得后、不敢松懈分毫的紧绷。
“醒了？”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小心翼翼，仿佛怕惊扰了一场易碎的梦。
环在江雾腰间的手臂下意识地收得更紧，却又在感受到怀中身体瞬间的僵硬时，强迫自己放松了力道。
江雾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微微偏过头，对上了谢寻那双深邃得如同旋涡、此刻却盛满了毫不掩饰的担忧与后怕的眼眸。
这双眼睛，曾经充满了掌控一切的慵懒与戏谑，也曾因他与顾晏知的纠缠而燃起冰冷的怒火，却从未像此刻这般……脆弱。
是因为他吗？
因为他这具，按照剧本走向“陨落”的炮灰身体？
江雾心中那片冰封的湖面，似乎被投入了一颗微小的石子，漾开了一圈极浅、极淡的涟漪。
这感觉陌生而奇异，并不令人讨厌，却也谈不上喜欢。
“嗯。”他轻轻应了一声，声音因为久未开口而有些干涩沙哑。
这细微的回应，却让谢寻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巨大的狂喜涌上心头，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低下头，额头轻轻抵上江雾微凉的额间，灼热的呼吸交融，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珍视。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医生！叫医生来！”他一边细细查看江雾的脸色，一边朝着门外急声吩咐，那失态的模样，哪里还有半分往日里运筹帷幄、冷硬无情的样子。
江雾任由他动作，目光平静地落在谢寻近在咫尺的脸上。
他能清晰地看到对方眼睫的颤动，感受到那强自压抑却依旧泄露的颤抖。
江雾忽然抬起那只未输液的手，纤细的指尖轻轻触上了谢寻布满血丝的眼角。
“丑。”他吐出一个字，语气带着他惯有的、不自觉的挑剔，但那动作却轻柔得不可思议。
谢寻整个人都僵住了。
那微凉的指尖触碰，像是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窜遍他的四肢百骸。
他猛地抓住江雾的手，将其紧紧包裹在自己温热的掌心，仿佛抓住了全世界失而复得的珍宝。
“嫌丑就别看。”
他声音更哑，带着劫后余生的哽咽，将脸埋进江雾的颈窝，贪婪地呼吸着那清冷的、独属于怀中人的气息，“以后……再也不准这样吓我。”
他的拥抱很用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占有，却又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害怕再次失去的恐惧。
江雾没有推开他。
他安静地躺在那里，感受着颈间传来的、温热而潮湿的触感（那是谢寻未能抑制的泪？），
感受着那紧密到几乎要将他揉入骨血的拥抱。脑海中，系统冰冷的提示音似乎还在回响，任务完成的积分已然到账，这个世界对他而言，已经结束了。
可是……
他看着天花板，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迷茫。
为什么，没有立刻选择脱离呢？
是因为这具身体还需要时间恢复？
还是因为……心底那丝对这份过于炽热、过于真实的“在意”，产生了一丝……微不足道的……动容？
医生很快进来，做了详细的检查，确认江雾已经脱离危险，只是身体虚弱，需要长时间静养。
谢寻寸步不离地守着，亲自喂水喂药，动作笨拙却异常专注。
之后的日子，江雾被谢寻接回了那栋熟悉的宅邸，却不再是之前那间客房的待遇，而是直接住进了主卧。
谢寻推掉了所有不必要的公务，几乎将办公室搬回了家里，大部分时间都守在他身边。
他依旧霸道，掌控着江雾的一切起居，却不再带着最初的玩弄与禁锢意味，而是变成了一种近乎偏执的呵护。
他会因为江雾多吃了一口喜欢的点心而眉目舒展，也会因为他一个蹙眉而紧张不已。
这天午后，阳光透过落地窗洒满房间，暖洋洋的。
江雾裹着柔软的毯子，窝在阳台的躺椅上小憩。
他脸色比之前红润了些许，长睫在眼下投下柔和的阴影，唇色是淡淡的樱粉，整个人像一只慵懒名贵的猫。
谢寻处理完文件，走进来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
他的心瞬间被填得满满的，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宁与满足感油然而生。
他放轻脚步走过去，蹲在躺椅边，静静凝视着这张让他魂牵梦绕、也让他痛彻心扉的脸。
许是他的目光太过专注，江雾缓缓睁开了眼睛。
阳光下，那双桃花眼清澈见底，映着细碎的光芒，少了几分平日的骄纵与冷漠，多了几分初醒的朦胧与柔软。
“看什么？”他声音还带着睡意，软糯糯的。
谢寻没有回答，只是伸出手，指腹极其轻柔地摩挲着他细腻的脸颊，眼神深邃如同墨海。“看你。”他低声道，声音磁性而温柔，“我的月光。”
江雾微微一怔。月光？他吗？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与这样清冷又温柔的词汇联系在一起。
在他愣神间，谢寻缓缓俯身，一个轻柔得如同羽毛拂过的吻，落在了他的眉心。带着无比的珍视与一种沉淀后的、深刻入骨的爱恋。
没有强迫，没有掠夺，只有满满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温柔。
江雾闭上了眼睛，没有躲闪。
心中那片冰原，似乎有一角，在这和煦的阳光下，悄然融化了一点点。
仅仅，是一点点。
谢寻的吻缓缓下移，掠过他挺翘的鼻尖，
最终，如同蝴蝶栖息般，轻柔地覆上了他那双总是带着诱人色泽的唇瓣。
这个吻，与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不同。
它不再是充满侵略性的占有，也不是幻境中绝望的厮磨，而是带着一种历经生死、失而复得后的、无比虔诚的缠绵与倾诉。
他细细地描摹着他的唇形，温柔地吮吸，仿佛在品尝这世间最甘美的泉源。
江雾能感受到他的小心翼翼，感受到那压抑在温柔下的、依旧汹涌的情感。他生涩地、被动地承受着这个吻，一种陌生的、酥麻的感觉从相接的唇瓣蔓延开来，让他指尖微微蜷缩。
许久，谢寻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他，额头相抵，呼吸有些紊乱，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深情与满足。
“以后，”他看着江雾微微泛红的脸颊和那双氤氲着水汽的眸子，郑重地、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就只是江雾。我的江雾。”
不是任何人的替身，不是用来打击谁的工具，只是他谢寻，放在心尖上，用尽一切去守护的，独一无二的月光。
江雾望着他，望进那双此刻只倒映着他一人身影的深邃眼眸，久久没有说话。
阳光静谧，岁月仿佛在这一刻变得温柔。
或许，在这个即将离开的小世界里，多停留片刻，感受一下这陌生的“温暖”，也……不错？
他微微侧首，将脸颊贴近了谢寻温热的掌心，像一个无声的默许。
窗外，天光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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