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的黑暗与死寂,吞噬了一切。星澜水府,这座存在了不知多少岁月、蕴含星辰水元之秘的上古遗迹,此刻彻底失去了所有光华与生机,沦为漂浮在深海之下的冰冷坟墓。空气凝滞,不再有能量流转,唯有彻骨的寒意与虚无。
陈谨单膝跪在冰冷的地面上,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仿佛要碎裂的经脉与丹田。强行引动整个水府残余本源发动“星澜同归”,其反噬远超他的想象。丹田内,那暗金色的内丹虚影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光芒黯淡到了极点,星龙内力近乎枯竭,在干涸的经脉中艰难蠕动。识海也因过度透支而剧痛不止,连维持基本的星辰感知都变得极其困难。
代价是惨重的。他虽凭借那短暂的升华与决绝,瞬间湮灭了强敌,净化了归墟,但也亲手葬送了星澜水府最后的生机,自身更是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虚弱状态。此刻,恐怕连一个明劲武者都能轻易取他性命。
“陈队!”燕九和石铁踉跄着来到他身边。两人在之前的战斗中亦受了不轻的伤,石铁内腑震荡,嘴角残留着血迹;燕九脸色苍白,精神力消耗巨大。但他们看着气息衰败、仿佛风中残烛的陈谨,眼中充满了焦急与担忧。
“我……没事。”陈谨声音沙哑,试图站起,却一阵眩晕,险些栽倒,被石铁一把扶住。
“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燕九环顾四周无尽的黑暗,语气急促,“水府能量核心已毁,结构失去支撑,随时可能彻底崩塌!而且这里已成绝地,没有能量补充,我们的伤势和内息无法恢复!”
石铁也闷声道:“没错,陈队,俺背你出去!”
离开?陈谨嘴角泛起一丝苦涩。如何离开?水府入口恐怕早已随着本源的耗尽而封闭甚至崩毁。在这万丈深海之下,失去动力的遗迹内部,与一座巨大的金属棺材无异。他感受着怀中那枚冰冷、布满裂纹的星澜印记,其中最后一丝微弱的联系也正在缓缓消散。
绝望的氛围,如同冰冷的潮水,开始侵蚀三人的心神。
就在陈谨的意识因虚弱与剧痛而逐渐模糊,即将被黑暗吞噬时,他怀中那枚即将彻底碎裂的星澜印记,忽然传来了最后一下极其微弱的悸动!仿佛垂死之人的最后回光返照。
紧接着,一道细微到几乎不可察的湛蓝星辉,如同黑暗中最后的萤火,自印记裂缝中逸散而出,并未照亮周围,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蜿蜒流淌,指向核心洞窟的某个角落——那里,是之前星澜之心悬浮的正下方!
“那是……”陈谨强提精神,顺着那丝微弱的星辉指引望去。
在绝对黑暗的背景下,那一点指引是如此醒目。三人相互搀扶着,艰难地挪动到那个角落。只见在地面复杂的星辰纹路交汇处,有一块看似与其他白玉地砖无异的石板,但在那即将消散的星辉映照下,其表面浮现出几个极其古老、微不可查的符文。
“是……传送阵?”燕九眼中闪过一丝惊疑,她辨认出那些符文带有空间波动的特性,但极其微弱、残缺,似乎只是一个预留的坐标印记,而非完整的阵法。
陈谨伸出颤抖的手,轻轻触摸那几近消散的符文。就在他指尖接触的刹那,脑海中仿佛响起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随即,一段极其简短、却至关重要的信息,伴随着星澜印记的最后一点灵性,流入他的意识:
“薪火……不绝……坐标……”
信息戛然而止,那指引的星辉与怀中的印记同时彻底黯淡、碎裂,化为齑粉,从指缝间流逝。
星澜水府,最后的痕迹,消失了。
但陈谨的眼中,却重新燃起了一点微光。他记住了那个坐标,一个位于遥远未知海域的空间坐标!这是星澜之心在寂灭前,凭借与他之间最后的共鸣,为他,也为自身的传承,留下的唯一生路与希望!
“还有希望!”陈谨的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一丝坚定,“记住这个坐标!这是……星澜最后的馈赠。”
他将坐标低声告知燕九和石铁。虽然此刻无法启动传送,但这个坐标本身,就是黑暗中唯一的灯塔。
然而,生路虽现,眼前的绝境并未改变。水府失去了所有能量,结构正在发出令人不安的、细微的崩裂声。黑暗、寒冷、缺氧、伤势……每一项都足以致命。
“必须先恢复一点力量……”陈谨艰难地盘膝坐下,不顾经脉的刺痛,强行运转起《周天星辰诀》最基础的引星法门。在这能量彻底枯竭的绝地,他几乎感应不到任何星辰之力,只能凭借功法本身对肉身与内息的微弱滋养效果,如同沙漠中寻找露水,一点点凝聚着近乎干涸的内力。
石铁和燕九也各自坐下,吞服下身上仅存的疗伤丹药,运转功法,试图稳住伤势,恢复一丝气力。
时间在黑暗中缓慢流逝,每一秒都如同煎熬。水府崩塌的声响越来越密集,冰冷的死寂如同巨手扼住咽喉。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陈谨感觉自己即将油尽灯枯,意识再次沉沦时,他干涸的丹田深处,那布满裂痕、黯淡无光的内丹虚影,忽然极其微弱地跳动了一下!
并非能量恢复的跳动,而是一种……共鸣?
紧接着,他脑海中那得自《星舆杂俎》的《星衍初解》法门,竟自行缓缓运转起来,并非推演,而是以一种极其玄奥的方式,开始梳理、稳固他那濒临崩溃的内丹结构与混乱的精神力!
是了!《星衍初解》本就是一门辅修推演、稳固根基的法门,在他境界跌落、内丹濒碎之际,反而显现出其固本培元的另一面功效!虽然无法补充能量,却在最大程度上,保住了他境界不彻底跌落,稳住了那最后一点本源不散!
同时,他体内那融合了熔火与庚金特性的星龙内力,虽总量枯竭,但其本质特性仍在。在这极致的压力与《星衍初解》的梳理下,那原本狂暴的熔火之力变得内敛,锋锐的庚金之气变得沉凝,与那残存的星辰根基更加紧密地结合,仿佛经历着一场另类的淬炼。
破而后立,否极泰来?
陈谨心中升起一丝明悟。这次近乎毁灭性的重创,或许……也是一次彻底夯实根基、剔除虚浮的机缘?
就在这时,一直负责警戒的燕九忽然低呼:“有动静!外面……好像是引擎声?!”
声音极其微弱,透过厚重的水府壁垒和深海阻隔,几乎难以分辨。但在这绝对的死寂中,却如同惊雷!
石铁猛地站起,侧耳倾听,脸上露出狂喜:“是‘追星号’的引擎频率!是基地的救援!他们找到我们了!”
绝处逢生!
陈谨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借助《星衍初解》稳住最后一丝清明。他知道,最危险的时刻或许即将过去,但外面的世界,等待他的,将是龙组内部的质询、各方势力的瞩目,以及幽冥殿与暗影之蛇更加疯狂的报复。
他缓缓睁开眼,看向那无尽的黑暗,仿佛能穿透厚重的壁垒,看到那正在接近的救援之光。
星澜虽寂,薪火已传。他的路,还远未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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