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英主会场，中央赛场。
死寂。比雕撞墙那声令人牙酸的闷响，似乎还在巨大的空间里回荡，碾过每一寸空气，压得人胸腔发痛。鲜血在合金墙壁上溅开的痕迹，刺目得灼眼。
医护人员手忙脚乱地将濒死的比雕放上担架，急救仪的嗡鸣声像是为这场荒诞剧奏响的哀乐。担架匆忙离场，留下地上一小滩尚未凝固的暗红。
裁判脸色惨白，捡起的旗子还在微微颤抖，宣判的声音干涩破碎，被无形的压力扭曲得变了调：“比、比雕失去战斗能力！所、所以……胜者是……翔、翔泰……”
没有回应。看台上无数张脸保持着惊骇后的空白，如同集体被抽走了灵魂。欢呼？早已被那赤裸裸的、超乎理解的恐怖碾碎成了冰冷的尘埃。
场中央，翔泰还瘫坐在地上。手臂的绷带蹭满了灰，小脸是吓破胆后的惨白，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顺着下巴滴落，身体抖得像狂风中的落叶。他怀里，熊宝宝软软地耷拉着，似乎也晕了过去，小小的身体随着他的颤抖而微微晃动。
他看起来那么小，那么脆弱，那么无辜，像是被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彻底击垮了。
直到裁判宣判完，他才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猛地回过神，抬起泪眼婆娑的脸，望向对面。
青绿早已不在原地。
那个位置，只剩下空荡荡的空气，以及墙壁上那抹刺眼的血痕。
翔泰的哭声终于冲破了阻塞的喉咙，细弱、破碎、充满了巨大的恐惧和后怕，在场馆里微弱地回荡。“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呜呜……”
他哭得喘不上气，像是随时都会晕厥。
没有人上前安慰。工作人员远远站着，脸上带着惊恐和不知所措，仿佛靠近他就会被什么无形的厄运沾染。
贵宾包厢。
单向玻璃后，是比赛场更甚的死寂。
希巴古铜色的脸庞肌肉虬结，每一次呼吸都沉重得像是拉动风箱，额角的汗珠汇聚成股，滑落颈项。他死死盯着场中那个哭泣的孩子，眼神里不再是战意或审视，而是一种近乎……敬畏的骇然。格斗家的直觉在疯狂尖啸，警告他远离，远离那看似脆弱皮囊之下无法理解的、绝对的“规则”。
康肯斯坦瘫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眼镜滑到了鼻尖，露出那双彻底失去焦距、写满认知崩塌的眼睛。他不再试图记录，不再分析，碎裂的电子板躺在他脚边，如同他破碎的科学信仰。他只是喃喃低语，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不可触碰……不可试探……不可理解……”
坂木站在玻璃前，背影挺拔依旧，但扶在玻璃上的手指，指节却用力到泛出青白。他透过玻璃，看着下方那个哭泣的渺小身影，看着那滩血，看着周围如同被无形力场清空的区域。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深邃的眼睛里，风暴正在无声地酝酿、坍缩，最终沉淀为一种极致冰冷的、近乎绝对的……确认。
他缓缓转过身。
“通知医疗部，不惜一切代价抢救比雕。动用所有资源。” “封锁赛场，彻底检修能量防护系统……对外公布，系统老旧，突发性能量逆流，重大事故。” “取消翔泰选手后续所有比赛安排。” “以联盟最高规格，‘礼送’他离开石英高原。” “其联盟注册信息权限，永久上调至‘Ω-零’级。” “今日在场所有人员，签署最高级别保密协议。” “今日起，联盟内部所有规程，新增第零章：绝对禁忌条款。”
他的声音平稳，冰冷，没有一丝起伏，每一个字却都像冰锥砸落地面，带着不容置疑的最终判决。
“条款内容：” “一：禁止任何形式、任何目的的物理接触。” “二：禁止任何形式的主动窥探、分析、试探。” “三：禁止以任何手段获取、保留其关联物品。” “四：其存在，列为与传说宝可梦同等最高机密。” “五：违者……后果自负。”
最后四个字，他咬得极轻，却让希巴和康肯斯坦同时感到一股寒气从脊椎窜上天灵盖。
后果自负。比雕的鲜血和那无声湮灭的手臂，就是最清晰的注脚。
命令被无声地执行下去。庞大的联盟机器，第一次因为一个孩子，而增加了名为“恐惧”的底层代码。
……
翔泰是被两名穿着最高级别防护服（尽管知道这毫无意义）、表情尽可能显得温和（尽管肌肉僵硬）的女性工作人员，用最轻柔的动作，几乎是“请”离赛场的。
他没有反抗，只是依旧小声啜泣着，抱着昏睡的熊宝宝，顺从地跟着她们走，像个被吓坏了、需要引导的迷路幼童。
专用的、避开所有视线的通道。直达联盟总部顶层的特别医疗室。与其说是医疗室，不如说是一个极度舒适、也极度封闭的隔离套房。
门在他身后无声合拢。
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窗外的阳光透过特殊材质的玻璃，变得柔和而失去温度。
翔泰脸上的泪水不知何时已经止住。
他走到房间中央那张柔软得过分的沙发前，慢慢地坐了下来。
怀里的熊宝宝动了动，迷迷糊糊地睁开黑亮的眼睛，打了个小小的哈欠，蹭了蹭他的手臂，发出撒娇般的“嘛唔”声，眼神清澈，哪还有半分昏迷濒死的模样。
翔泰低下头，用没受伤的右手，轻轻挠了挠熊宝宝的下巴。
熊宝宝舒服地眯起眼，发出呼噜声。
他抬起眼，目光落在窗外。石英高原的景色在脚下铺展，联盟的旗帜在远处飘扬。
他的眼神平静。
一种深不见底的、剔除了所有伪装的、绝对的平静。
没有悲伤，没有恐惧，没有胜利的喜悦，也没有对未来的迷茫。
仿佛刚才场外那场足以让联盟修改底层规则的风暴，那冠军的鲜血，那无数的惊恐与猜疑，都只是无关紧要的背景杂音。
他微微歪过头，侧脸在冰冷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非人的、精致的漠然。
然后，极轻地、无声地。
呵出了一口气。
气息温热，拂过熊宝宝柔软的耳尖。
熊宝宝抖了抖耳朵，往他怀里钻得更深了些。
窗外，联盟的飞行器例行公事地掠过，投下短暂的阴影。
室内一片寂静。
只有无声的规则，如同无形的穹顶，笼罩四极。
【Ω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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