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显家附近的异常动静,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证实了顾临风和陆清然的猜测——此人绝不简单。那神秘货郎的出现,意味着张显与外界的联系比他们想象的更紧密,也更隐蔽。常规的监视与调查,恐怕难以触及核心。
“必须拿到更直接的证据。”顾临风在密室中踱步,语气斩钉截铁,“否则,一旦他察觉风声,销毁证据,或是被其背后之人断尾求生,我们再想追查就难了。”
陆清然立于桌旁,目光落在张显家简陋的平面图上,沉吟道:“那货郎冒险潜入,所图无非二者:传递消息,或交接财物。无论是哪一种,关键之物,很可能还藏在张显家中。他每日上衙,其母卧病在床,家中无人看守,正是最空虚之时。”
她抬起眼,看向顾临风,眼神冷静而锐利:“顾大人,下官建议,秘密搜查张显住所。”
秘密搜查,风险极高。一旦被发现,不仅打草惊蛇,更会授人以柄,被反咬一口。
顾临风脚步一顿,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搜!但必须确保万无一失。”他看向陆清然,“陆顾问可有良策?”
陆清然指向平面图:“张显家贫,居所狭小,能藏匿重要物品之处无非几处。重点在于,如何在不惊动其母和左邻右舍的情况下,完成搜查,并且……找到可能存在的暗格。”
她顿了顿,补充道:“此人心思缜密,若有隐秘,绝不会放在明面。”
顾临风沉思片刻,眼中精光一闪:“有了!调虎离山!”
一个精密的计划迅速成型。顾临风利用职权,以核对一批陈年科举档案中字迹存疑为由,下令要求誊录所所有资深吏员,包括张显在内,次日清晨必须提前一个时辰到衙,进行集中核验。这是一个合情合理、且无法拒绝的命令。
同时,他挑选了两名身手矫健、心思缜密,且精通机关暗格之术的心腹干吏,扮作修缮房屋的工匠。又命人提前收买了张显家隔壁一位多嘴多舌、贪图小利的妇人,让她在次日清晨故意在家中制造些不大不小的麻烦,吸引卧病在床的张母的注意力。
一切安排就绪。
次日清晨,天色未明。张显果然如预料的那般,早早便离家前往礼部。不久后,隔壁传来妇人的惊呼和器皿摔碎的声音,伴随着大声的抱怨。两名扮作工匠的干吏,提着工具篮,悄无声息地绕到张显家后院,用特制工具熟练地撬开了并不牢固的后窗木栓,如同狸猫般滑入屋内。
屋内弥漫着浓重的草药味,陈设简陋,一览无余。前屋隐约传来张母因隔壁吵闹而发出的微弱询问和叹息声。
两名干吏动作迅捷而无声,如同演练过无数次。一人负责警戒,留意前屋动静;另一人则如同幽灵般,开始对屋内每一个可能藏匿物品的角落进行探查。墙壁的厚度、地板的空响、家具的夹层……他们用手指轻敲,用细针探查,目光如炬,不放过任何一丝异常。
时间一点点过去,前屋张母的注意力似乎一直被隔壁的“闹剧”所吸引。然而,屋内却并未发现明显的暗格或密室。
负责探查的干吏额头渐渐渗出汗珠。难道判断错了?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准备检查最后一件家具——那张老旧沉重的木板床时,他的目光被床脚与地面接触的细微痕迹吸引。那痕迹,似乎比正常磨损要新一些,而且……过于规整。
他俯下身,用手指细细摸索床脚与地面。果然,在靠近内侧的床脚下,他感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于木材的金属冰凉感。他小心翼翼地用薄如柳叶的刀片,插入床脚与地面的缝隙,轻轻一撬。
“卡。”
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靠近墙壁的那一侧床板,竟然微微弹起了一条缝隙!
暗格!就在床板之下!
干吏强压住心中的激动,与同伴交换了一个眼神。同伴立刻加强警戒。他轻轻掀开那块活动的床板,下方赫然是一个嵌入地面的、尺许见方的暗格!
暗格中,没有金银珠宝,只放着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方形物体。
干吏迅速将其取出,入手沉甸甸的。他来不及细看,将其放入工具篮中,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床板恢复原状,抹去一切痕迹。两人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从后窗退出,消失在朦胧的晨色中。
半个时辰后,这个油布包裹被呈送到了顾临风和陆清然面前。
密室之内,烛火通明。顾临风亲手解开了油布,里面露出的,是一本看似普通的蓝皮账册。
但当陆清然戴上手套,轻轻翻开账册的第一页时,所有人的呼吸都为之一滞!
账册之内,并非日常开销记录,而是用极其工整、却刻意变换了笔迹的小楷,密密麻麻地记录着一笔笔令人触目惊心的交易!
左侧记录着时间、化名及银钱数目,数额从数百两到数千两不等!右侧则对应着考生的姓名、籍贯,以及一个特殊的代号。在部分考生姓名之后,还额外标注着“上等”、“中等”等字样,旁边甚至附有简短的评价,如“文理尚可,字迹工整”、“急需晋身”等。
这分明是一本记录着受贿舞弊、买卖科举名次的秘密账册!
“元和四年,三月初五,收‘青松’纹银八百两,对应考生赵文瑞,代号‘丁七’,评:文笔尚可。”
“元和四年,五月初十,收‘墨竹’纹银一千五百两,对应考生李思明,代号‘甲三’,评:急需晋身,字迹需摹仿。”
……
一条条记录,如同毒蛇,啮噬着科举制度的根基。那一个个代号,显然是为了隐藏真正操作者的身份。而“字迹需摹仿”等评语,更是直指其通过誊录环节进行舞弊的实质!
账册的最后一页,记录的时间赫然是数日前,正是李瑾遇害前后!而那一笔记录的后面,没有对应的考生姓名,只有一个用朱笔勾勒出的、刺眼的叉,旁边写着一个“危”字!
“李瑾……”顾临风声音干涩,指着那个叉和“危”字,“他果然发现了!他发现了张显,或者说张显背后之人的舞弊行径,所以被灭口!这个‘危’字,就是他们决定动手的信号!”
陆清然翻看着账册,目光冰冷。账册记录详尽,时间跨度长达数年,涉及的银钱数额巨大,牵扯的考生众多。这绝不是一个区区誊录小吏能够独立完成和掌控的!张显的背后,必然还有一个,甚至多个隐藏得更深、权力更大的黑手!
这密室中发现的,不仅仅是一本账册,更是撕开一个庞大舞弊网络的突破口!
“立刻拘传张显!”顾临风猛地合上账册,眼中燃烧着愤怒与决然的火焰,“严密控制,防止其自杀或被人灭口!同时,依据此账册,立刻秘密核查所有涉及考生及银钱流向!”
风暴,终于抓住了那隐藏在深处的恶魔尾巴。而这本从暗格中起出的密室账本,将成为敲响其丧钟的第一声惊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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