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的密奏,连同那本蓝皮账册、张显画押的供词,以及陆清然整理出的严谨证据链文书,被寺卿崔衍之亲自密封,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直送御前。
翌日,大朝会。
金銮殿上,文武百官分列左右,庄严肃穆。年轻的皇帝端坐于龙椅之上,冕旒垂落,遮掩着他大部分神情,唯有一股日益沉重的威压弥漫开来。
当内侍监尖细的声音宣布有本启奏,无本退朝时,崔衍之手捧象牙芴板,稳步出列,沉声道:“臣,大理寺卿崔衍之,有本启奏!”
瞬间,整个金銮殿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许多消息灵通的官员已然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尤其是吏部侍郎周明远、光禄寺少卿郑文昌等人,虽强自镇定,但眼底深处那一闪而逝的慌乱,却未能完全掩盖。
“讲。”皇帝的声音从冕旒后传来,平静无波,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压抑。
崔衍之深吸一口气,将贡院悬尸案的侦办结果,条分缕析,朗声奏报。从学子李瑾之死,讲到寒门赵明之冤;从陆清然以“蛆虫断时”之法推翻伪证,讲到于张显家中发现密室账本与杀人血迹;再从张显供述的杀人动机与过程,讲到那本牵扯出庞大舞弊网络的账册,以及其亲口指认的——吏部侍郎周明远、光禄寺少卿郑文昌、礼部郎中王焕之、翰林院学士李崇明等一干朝廷命官!
每一个名字被念出,都如同一声惊雷,在金銮殿上炸响!
当崔衍之最后总结,此乃“系统性、集团性科举舞弊窝案,动摇国本,罪大恶极”时,整个朝堂,已是死寂一片!落针可闻!
“砰!”
一声猛烈的拍击声打破了死寂!龙椅扶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年轻的皇帝猛地站起身,冕旒剧烈晃动,珠玉碰撞发出急促的脆响。他一把拂开面前的旒珠,露出了那张因极致愤怒而微微扭曲的年轻面庞,眼中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
“好!好一个吏部侍郎!好一个翰林清流!好一个科举取士!”皇帝的声音如同寒冰炸裂,带着滔天的怒意,在整个大殿中回荡,“朕的肱骨之臣!朕的读书种子!竟然就是这般蠹虫!就是这般窃取国家栋梁、践踏天下士子心血的无耻之徒!”
他一把抓起御案上那本由内侍呈上的账册副本,狠狠摔在大殿中央!“证据确凿!供词画押!尔等还有何话说?!”
“陛下息怒!”周明远、郑文昌等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脸色惨白如纸,汗出如浆。周明远猛地磕头,声音带着哭腔,却仍在做最后的挣扎:“陛下!臣冤枉!此乃大理寺严刑逼供,构陷忠良!张显小人,血口喷人!臣对陛下、对朝廷忠心耿耿,天地可鉴啊!”
“构陷?逼供?”皇帝气极反笑,目光如利剑般扫过跪地的几人,又看向崔衍之,“崔爱卿,你告诉朕,可是构陷?可是逼供?!”
崔衍之躬身,声音沉凝如铁:“回陛下,所有证据,皆经反复核实,物证、书证、人证、检验报告,环环相扣,形成铁证!张显之供词,亦是在其心理防线崩溃后主动供述,并有细节与物证相互印证,绝非刑讯所能得!臣,愿以项上人头担保,所奏一切,句句属实!”
“尔等听见了?!”皇帝厉声喝道,他走下丹陛,来到跪地的周明远等人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们,“还要朕把那些肮脏的银钱数目,你们是如何买卖名次,如何操纵誊录,如何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行此魑魅魍魉之事的细节,一桩桩、一件件,在这金銮殿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再念一遍吗?!”
“臣……臣……”周明远浑身抖若筛糠,再也说不出任何辩解之词,瘫软在地。郑文昌、王焕之等人亦是面如死灰,磕头不止。
皇帝目光冰冷地扫过他们,又看向队列中那些平日里以“清流”自居,道貌岸然的官员,其中不乏与周明远等人交往密切者。他的声音带着无尽的失望与凛冽的杀意:
“科举,乃国之重器,取士之根本!寒门学子,十年苦读,指望的便是这一线公平!尔等身为朝廷命官,读圣贤书,所为何事?!竟敢将朕的抡才大典,变成尔等权钱交易、结党营私的砝码!所谓‘文人体面’,在尔等手中,简直臭不可闻!”
这番话,如同最锋利的鞭子,抽打在无数官员脸上,尤其是那些自诩清高的文臣,个个面色难看,低头不语。所谓的风骨、清誉,在赤裸裸的贪腐和罪行面前,被撕得粉碎!
“传朕旨意!”皇帝转身,重回龙椅,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吏部侍郎周明远、光禄寺少卿郑文昌、礼部郎中王焕之、翰林院学士李崇明等一干涉桉官员,即刻革去官职,剥去冠带,打入天牢,交由三司会审,严惩不贷!”
“其家产,抄没充公!其族中子弟,三代不得参与科举!”
“大理寺卿崔衍之、少卿顾临风,及一干办案人员,侦办此案有功,着吏部议赏!”
“另,此次春闱,凡账册所录,涉及舞弊之考生,一律革去功名,永不录用!已授官者,罢黜官职!”
“着三法司,以此案为鉴,彻查近年科举所有环节,肃清流毒,以正视听!”
一道道旨意,如同九天雷霆,轰击在整个朝堂之上!一批往日里高高在上的“清流”文臣,瞬间被拉下马,锒铛入狱。他们曾经的光环与体面,在皇帝的震怒和铁一般的证据面前,化为齑粉!
朝会在一片极度压抑和震惊的气氛中结束。官员们鱼贯而出,许多人脸色苍白,步履匆匆,彼此之间连眼神交流都带着惊惧。谁也不知道,这场由贡院一具悬尸引发的风暴,最终会席卷多少人,波及多广的范围。
崔衍之和顾临风走在最后,两人对视一眼,眼中并无多少喜悦,只有如履薄冰的凝重。扳倒周明远等人,只是第一步。接下来的三司会审,以及由此引发的朝堂势力重新洗牌,才是真正考验的开始。
而陆清然的名字,虽未在朝会上被直接提及,但她那“蛆虫断时”、“显微镜勘验”等惊世骇俗的手段,以及在此案中起到的决定性作用,已然随着这场震动朝野的巨案,悄然在高层官员中流传开来。
“陆清然……”皇帝在空无一人的大殿中,轻轻敲击着龙椅扶手,目光深邃地看着殿外风云变幻的天空,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似乎越来越无法被忽视的名字。
朝堂震动了。一个时代,似乎也正因此而悄然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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