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舅府的阴影如同实质的铅云,沉甸甸地压在心口。确认陈实的存在及其身份后,陆清然并未感到丝毫轻松,反而陷入了一种更深的焦灼。线索指向明确,但证据链却脆弱不堪。陈实是国舅府的人,这本身是重大突破,却也是最坚固的壁垒。仅凭一个更夫的指认和暗线的回报,根本无法撼动国舅柳弘分毫,反而可能招致灭顶之灾。
他们需要更直接、更无法辩驳的证据。能够将陈实与阿史那·云娜之死、与“销金窟”、乃至与国舅府更深层秘密直接挂钩的铁证。
连续两日,陆清然将自己关在大理寺的卷宗房和殓房,反复检视着从阿史那·云娜尸体上提取的微量物证,以及那枚冰冷的金属纽扣。她知道,突破口很可能就在陈实身上,或者,在他所处的环境里。
萧烬那边也加紧了监视,但回报的消息并不乐观。陈实自回到国舅府后,行事更加谨慎,几乎足不出户,即便偶尔离开,也是前往一些无关紧要的场所,或是与其他管事进行寻常往来,抓不到任何把柄。国舅府更是如同铁桶一般,内外戒备森严,暗线难以接触到核心区域。
等待,变成了最磨人的煎熬。陆清然深知,对手不会给他们太多时间。一旦对方察觉风声,陈实这枚棋子很可能就会被立刻舍弃,所有线索将再次中断。
必须主动出击。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念头,在她脑海中逐渐成形,并且迅速变得清晰、坚定。
她再次通过隐秘渠道联系了萧烬。这次见面的地点,依旧是那家不起眼的清风茶楼,但时间却是在夜色深沉的子时。
雅间内只点了一盏孤灯,光线昏黄,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在墙壁上摇曳。萧烬依旧是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常服,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
“何事?”他开门见山,声音带着夜色的凉意。他知道,若非紧要,陆清然不会在这个时辰,以这种方式找他。
陆清然没有迂回,直视着他的眼睛,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王爷,我们不能再等下去了。”
萧烬眸光一凝:“你想做什么?”
“夜探国舅府别院。”陆清然一字一顿,清晰地吐出了这石破天惊的计划。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萧烬周身的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冰冷、凛冽。他盯着陆清然,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先是闪过一丝难以置信,随即被汹涌的怒火取代。
“你疯了?!”他的声音猛地拔高,带着毫不掩饰的震怒,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他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灯光下投下巨大的阴影,几乎将陆清然完全笼罩,“陆清然,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夜探国舅府?你以为那里是什么地方?是你可以来去自如的市集菜场吗?!”
他的反应在陆清然的预料之中,但她并未退缩,依旧平静地陈述着自己的理由:“我知道危险。但这是我们目前唯一能快速获取直接证据的方法。陈实是外院管事,他的住处、他经手的物品、他可能藏匿的信件或账册,里面极有可能就有我们需要的证据!连接‘销金窟’与国舅府的证据!只有拿到这些,我们才能打破僵局!”
“荒谬!”萧烬厉声打断她,语气中充满了讥讽与怒火,“国舅府别院守卫何等森严?明哨暗哨交错,巡逻护卫彻夜不息,其中不乏高手!连本王麾下最顶尖的暗卫,都不敢说有十足把握潜入而不被发现!你?你凭什么?凭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还是凭你验尸的手艺?!”
他的话语如同冰锥,毫不留情地刺向陆清然。他向前逼近一步,几乎与她鼻尖相对,灼热的怒气喷在她的脸上:“你知不知道一旦失手被擒,会是什么下场?你以为国舅府会跟你讲王法?会给你开口说话的机会?他们会让你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连尸体都找不到!你所有的坚持,所有的信念,都会变成一场可笑的白日梦!”
陆清然能感受到他话语中的急切与……一种近乎恐惧的愤怒。她知道他是对的,国舅府是龙潭虎穴。但是……
“正因为守卫森严,才说明里面藏着见不得光的东西!”她仰着头,倔强地迎视着他燃烧着怒火的眸子,“王爷,我们等不起!对方也在动,在清除痕迹!等到他们觉得安全了,把所有证据都销毁了,我们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无力回天!阿史那·云娜就白死了!柳如烟和冷宫那位女官也永远无法沉冤得雪!”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的逻辑更清晰,来说服他:“我不是要去硬闯核心区域,我只是想尝试潜入外院,寻找陈实的住处。我有办法避开普通的守卫,我有自保和脱身的手段……”她指的是她那些特制的药粉和现代侦察思维。
“你的办法?”萧烬嗤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无力与愤怒,“你的办法就是去送死!陆清然,你为什么总是这么自以为是?!为什么总要把自己置于险地?!查桉查桉,难道查桉比你的命还重要吗?!”
最后一句,他几乎是低吼出来的,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超越了合作关系的失控。
陆清然被他话里那浓烈的情绪震了一下,但随即,一种更深的执拗涌了上来。
“对有些人来说,或许不是。”她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一种属于她的、不容亵渎的骄傲与坚定,“但对我来说,是的。真相就是比我的命更重要。让枉死者安息,让罪孽者伏法,这就是我站在这里的意义。如果因为怕死就畏缩不前,那我陆清然,与那些蝇营狗苟、屈从于权贵之人,又有何区别?!”
她看着他,眼神清亮如雪,映着跳动的烛火,也映着他盛怒而复杂的脸庞。
“王爷您手握重权,可以运筹帷幄,可以等待时机。但我不同,我唯一能依靠的,就是抓住眼前稍纵即逝的机会,用我的方法,去拿到那把能破开迷雾的钥匙!夜探国舅府,是目前最快、最直接的方法,风险固然巨大,但收益同样可观!这个险,值得冒!”
“值得?”萧烬死死地盯着她,胸膛因怒气而剧烈起伏,他看着她眼中那毫不退缩的火焰,看着她那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却依旧倔强的脸颊,一种巨大的无力感攫住了他。他发现自己所有的警告、所有的怒斥,在她那该死的信念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猛地转过身,背对着她,一拳砸在旁边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雅间内,只剩下两人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
沉默,在昏黄的灯光下蔓延,充满了火药味与对峙的张力。
许久,萧烬冰冷而沙哑的声音才缓缓响起,带着一种近乎咬牙切齿的意味:
“陆清然,你简直……冥顽不灵!”
这句话,他曾经说过。但这一次,里面蕴含的怒火与无奈,却远比上一次,要深沉得多。
陆清然看着他那紧绷的、仿佛承载着千钧重量的背影,知道他的反对依旧坚决。但她提出的计划,也同样坚决。
一场关于风险、信念与方法的激烈冲突,在这小小的雅间内,达到了顶点。而最终的走向,将决定他们下一步,是继续隐忍等待,还是……踏入那危机四伏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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