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然的奏对已近尾声。她的话语清晰冷静,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刀,将柳弘与慕容恪勾结的脉络一层层剖开,呈现在这帝国最高权力殿堂之上。尽管她始终未直接指控柳弘,但每一个证据链条的延伸,都无可避免地指向这位立于御座之侧、面色看似平静的国舅爷。
殿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暗流在每一位重臣的心底涌动。皇帝萧陌城端坐龙椅,冕旒后的目光深邃难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扶手上的龙首凋刻。
萧烬的视线,如同最忠诚的鹰隼,始终锁定在柳弘身上,没有错过他任何一丝细微的反应——那两次不受控制瞥向香炉底座的眼神,以及那强自镇定下,指关节因用力而泛出的青白色。他心中已然笃定,密信,就在那尊狻猊香炉之中!
陆清然也在同一时刻完成了她的陈述。她微微躬身:“陛下,民女所知,已然尽数禀报。秦岳将军被害一桉,牵连谋逆,证据链虽未完全闭合,但指向已明。恳请陛下圣裁。”
她的话语落下,殿内一片寂静。该做的,他们已经做了。打草惊蛇,蛇已受惊,并且下意识地暴露了其藏匿之处。现在,需要的是一个契机,一个能合理合法触碰那尊香炉的契机!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柳弘,忽然上前一步,对着御座深深一揖,声音带着一丝被误解的沉痛与委屈:“陛下!老臣惶恐!陆姑娘所言,虽未明指老臣,但句句暗藏机锋,皆欲将祸水引至老臣身上!老臣蒙受皇恩,位列朝堂,岂会行此大逆不道之事?此皆构陷!恳请陛下明察,还老臣清白!”
他这番以退为进,声情并茂,若是寻常时候,或许真能动摇几分圣心。
然而,就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许是因为情绪激动,又或许是天意使然,他宽大的袍袖猛地一甩,不慎将御桉边缘一只未曾使用的、盛满清水的白玉茶杯扫落!
“啪嚓!”
清脆的碎裂声在大殿内格外刺耳。茶水四溅,几滴甚至溅到了龙袍的下摆上。
“臣失仪!臣万死!”柳弘脸色一变,连忙跪倒在地请罪。这个意外打断了他精心营造的悲情氛围。
皇帝眉头微蹙,尚未开口。
电光火石之间,陆清然动了!
她没有丝毫犹豫,几乎是在茶杯碎裂的同一刻,她一个箭步上前,口中急声道:“陛下小心水渍!” 她迅速蹲下身,动作看似匆忙地用自己的青色袖口去擦拭溅落在龙椅附近、尤其是那尊青铜香炉底座上的水珠!
这一举动,看似是护驾心切,情急之下的本能反应,合情合理,甚至带着一丝忠勇!
她的手指“无意地”拂过香炉底座那繁复的云纹凋刻。指尖传来冰凉的金属触感,以及……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缝隙!她的心跳陡然加速,就是这里!
借着擦拭水渍的动作掩护,她的指尖在那道缝隙边缘快速而隐蔽地摸索、按压!她感觉到有一片云纹似乎微微松动,与其他部分的触感略有不同!需要特定的力道和角度才能开启!
这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从茶杯碎裂,到她上前擦拭,不过两三息的功夫。在众人看来,这只是一个反应敏捷的女子在意外发生时的应急之举。
然而,一直紧盯着她的柳弘,在她蹲下身、手指触碰到香炉底座的刹那,童孔骤然收缩!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她不是无意!她是故意的!她发现了!她一定发现了什么!
陆清然迅速擦拭了几下,确保没有留下明显破绽,便准备起身退下。她已经确认了暗格的位置和开启的大致方式,目的已经达到,必须立刻抽身,以免引起更深怀疑。
可就在她站起身,准备躬身退后的一刹那——
殿门外,传来内侍清晰的通传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
“启禀陛下,国舅爷求见!”
国舅爷?柳弘不是已经在殿内了吗?
众人皆是一愣,下意识地看向跪在地上的柳弘,又看向殿门。
只见殿门处,一道略显仓促的身影正迈过高高的门槛,疾步而入。来人约莫四十上下,面容与柳弘有五六分相似,但眉眼间少了几分深沉,多了几分显而易见的焦虑,正是柳弘的胞弟,亦是国舅之一的柳恒!
柳恒显然有急事禀报,甚至来不及看清殿内具体情形,便快步上前,口中疾呼:“陛下!臣有要事……”
他的话音,在他抬头看清殿内状况时戛然而止。他的目光先是扫过跪地的兄长柳弘,带着一丝错愕,随即,几乎是本能地,落在了刚直起身、正位于香炉旁的陆清然身上!
四目相对!
陆清然甚至能清晰地看到柳恒眼中那未加掩饰的惊疑,以及一丝……如同被触及逆鳞般的厉色!他为何在此刻突然闯入?他的目光为何如此锐利地锁定自己?难道……他与密信之事也有牵连?还是他察觉了什么?
柳弘此刻也猛地抬起头,看向突然出现的弟弟,兄弟二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复杂难言。
一瞬间,陆清然感觉自己仿佛被两条毒蛇同时盯上!一股冰冷的危机感瞬间攫住了她的全身。她刚刚完成关键探查,柳恒就恰好出现,并与她正面相对!这是巧合,还是……他们已经落入了另一个更深的陷阱?
她该如何脱身?刚刚到手的线索,是否会就此中断?
整个勤政殿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这突然闯入的柳恒,以及僵立在香炉旁的陆清然身上。
第三卷终。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品书中文(m.pinshuzw.com)法医毒妃从下堂妃到首席法医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