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顾临风的声音带着一丝现实的苦涩,打破了因新推测而燃起的亢奋,“王爷,陆姑娘,若真如推测,芸娘制作了副本,且未被国舅夫人发现,那这副本藏于何处?凤仪宫我们已搜过,暗格空空。皇宫大内,殿宇无数,密室暗格不知凡几,难道要一寸寸地去翻吗?这比大海捞针更难!”
他说的确是实情。即便有了新的方向,但在偌大的皇城中寻找一份十五年前被刻意隐藏的、巴掌大小的账册副本,其难度可想而知。更何况,他们现在明面上的调查已被皇帝叫停,行动处处受限。
书房内刚刚升腾起的希望之火,仿佛又被泼上了一瓢冷水,摇曳不定。
萧烬眉头紧锁,目光再次落在那手部骨骼复原件上,仿佛想从那细微的痕迹中,看出更多芸娘的心思。
就在这时,陆清然却缓缓开口,她的眼神闪烁着一种洞察的光芒,似乎穿透了重重迷雾,看到了一个被所有人忽略的角落。
“不,未必需要翻遍整个皇宫。”她的声音清晰而冷静,带着一种引导性的力量,“我们在思考藏匿地点时,往往倾向于寻找那些最隐秘、最不为人知的角落。密室,暗格,地下……这些确实是常见的选择。”
她话锋一转,如同利剑出鞘:“但你们有没有想过,对于一个像芸娘这样,终日与文书打交道,生活范围相对固定,且处于极度危险境地的女官来说,什么样的地方,对她而言既是熟悉的、能随时掌控的,却又最不容易引起怀疑?甚至,当敌人搜查时,会下意识地忽略过去?”
萧烬和顾临风同时看向她,眼神中带着思索。
陆清然没有卖关子,她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推断,语气笃定:
“我认为,芸娘极可能运用了‘灯下黑’的原则。”
“灯下黑?”顾临风下意识地重复。
“没错。”陆清然点头,“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最显眼的地方,往往最容易被忽视。对于一个掌印女官而言,她日常生活中接触最多、最为熟悉,也最能光明正大、频繁出入而不引人怀疑的地方是哪里?”
她的目光扫过两人,最终定格在虚空中的某一点,仿佛看到了十五年前那个忙碌的身影。
“是司机房!”她斩钉截铁地说道,“是她作为司记女官,日夜值守、处理无数宫廷文牍档案的地方!”
这个答案,让萧烬和顾临风都愣住了。
司机房?那里人来人往,存放着大量无关紧要的日常档案,几乎是宫内最公开、最不起眼的文书场所之一。将如此重要的账册副本藏在那里?
“这……太冒险了吧?”顾临风难以置信,“司记房虽然是她地盘,但也难免有其他女官、太监出入。且那里档案浩如烟海,若藏匿其中,她自己寻找起来也颇为不便,万一被不识字的宫人当废纸处理了……”
“正因为档案浩如烟海,正因为看似公开杂乱,才更容易隐藏!”陆清然打断他,眼中闪烁着理性的光芒,“你们想想,如果你们是柳弘或者国舅夫人,在杀害芸娘、取走凤仪宫暗格的真账册后,还会认为她有另一份副本吗?即便有所怀疑,他们会去搜查哪里?必然是像凤仪宫这样可能存在的、更隐秘的私人空间,或者是她的住所。他们会去仔细翻阅司记房里那些堆积如山、看似毫无价值的陈年旧档吗?”
她顿了顿,加强语气:“不会!因为他们潜意识里会认为,如此重要的东西,必然藏在极其隐秘之处。司记房这种看似公开的地方,反而超出了他们的搜查范围和心理预期!”
萧烬的眼神骤然亮了起来!他被这个思路瞬间点透了!
是啊!惯性思维!柳弘那等老谋深算之辈,定然习惯于在阴影中寻找阴影,反而会忽略那片看似毫无威胁的“光明”之地!
“而且,”陆清然继续深入分析,将细节一一铺陈,“司记房是芸娘的主场。她对那里的每一份档案、每一个架阁、甚至每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都了如指掌。她完全可以利用职务之便,将副本伪装成一份毫不起眼的普通文书,塞进某个早已归档、无人会再翻阅的卷宗夹层里,或者藏于某本厚重典籍的封皮夹页中,甚至利用档案架的结构,塞在某个榫卯缝隙之内。”
她的描述极其具体,仿佛亲眼所见:“那里充斥着墨香、纸霉味,可以很好地掩盖特殊纸张或墨迹可能存在的微弱异味。那里每日都有大量的文书流动,轻微的翻动痕迹根本不会引起任何注意。对她而言,那里就像自家的书房,可以随时确认副本的安全,也可以在必要时,迅速将其取出或转移!”
“更重要的是,”陆清然的声音带着一丝对芸娘智慧的赞叹,“这符合她的身份和行为逻辑。一个女官,将一份‘文书’藏在自己管理的‘文书库’里,这是最自然、最不会引人怀疑的行为!这才是最高明的藏匿——不是藏在无人能找到的地方,而是藏在无人会去找的地方!”
书房内再次陷入寂静,但这一次的寂静,充满了豁然开朗的激动与紧迫感。
顾临风脸上的疑虑尽去,取而代之的是兴奋与钦佩:“陆姑娘言之有理!灯下黑!绝对是灯下黑!我们都陷入了思维盲区!”
萧烬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胸腔中那股因皇兄压制而郁结的闷气,仿佛也随之吐出。他看向陆清然的目光,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激赏。这个女人,不仅有着勘破迷雾的双眼,更有着洞悉人心的智慧。
“司记房……档案库……”萧烬低声咀嚼着这个地点,眼中寒光渐盛,“没错,那里宫人杂役虽多,但真正懂得文书价值、会去仔细翻阅陈年旧档的,少之又少。确实是藏匿的绝佳地点!”
他立刻看向顾临风:“顾临风,司记房的档案,如今由谁掌管?可有机会进入?”
顾临风迅速回答:“司记房如今隶属内务府,由几名资深嬷嬷和女官共同管理,存放的多是近十年的日常用度记录和一些无关紧要的旧档。十五年前的档案……恐怕早已被归入故纸堆,束之高阁,甚至可能已被定期清理销毁部分。想要进去搜查,必须有内务府的手令,而且不能大张旗鼓。”
困难依旧存在,但目标已经无比清晰!
“手令的事,本王来想办法。”萧烬斩钉截铁,“不能明查,就想办法暗访。必须尽快确认,芸娘的副本,是否真的藏在那里!”
希望,从未如此具体,如此触手可及。
那本可能关系着最终胜负的账册副本,仿佛就静静地躺在司记房某个落满灰尘的角落里,等待着有缘人,将它从十五年的沉睡中唤醒。
陆清然看着重新燃起斗志的两人,轻轻吁了口气。她的推测基于逻辑和心理,但真相如何,仍需实证。然而,有了这个明确的方向,他们就不再是无头苍蝇。
灯光下,三人的影子投射在墙壁上,仿佛三个坚定的猎手,终于锁定了猎物最后可能藏身的巢穴。
一场指向司记房档案库的、隐秘的搜寻行动,即将在这暗流汹涌的夜色中,悄然展开。
(第二百三十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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