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蝉脱壳”计划的轮廓被勾勒出来,如同在黑暗的房间里点亮了一盏灯,虽然照亮了部分区域,却也凸显出周围更深的阴影。林月娘的身份确认,撕开了这条黑色产业链的一角,但陆清然和顾临风都清楚,林月娘绝不可能是第一个,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受害者。要彻底揭露“蛛网”的罪行,就必须找到更多证据,找到那些和林月娘一样,无声无息消失在流放途中,成为他人替身的冤魂。
法政司的书房再次成为风暴的中心。白板上,“金蝉脱壳”的流程图旁,迅速开辟出了一块新的区域,标题为:“寻找更多的‘林月娘’”。
“我们必须知道,他们到底做了多少次!”顾临风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他将厚厚一摞卷宗重重放在桌上,尘土飞扬,“这是我让人加急从刑部、大理寺,甚至通过特殊渠道从各地府衙调取的,近十五年内,所有记录在册的流放犯眷卷宗,尤其是那些标注为‘途中病故’、‘意外身亡’或‘失踪’的女性!”
卷宗堆积如山,散发着陈旧纸张和墨汁混合的气味,每一本都可能隐藏着一个被抹去的生命。
陆清然走到卷宗前,目光沉静而坚定:“范围太大,我们需要更精确的筛选条件。”她转身,在白板上写下两个关键特征:
1. 口腔内有特殊金质填充物(或记录有严重牙疾,可能接受特殊治疗)。
2. 身体有明显、特殊的陈旧性外伤痕迹(尤其是骨骼损伤,记录明确者优先)。
她看向顾临风:“林月娘的金牙和锁骨伤,是极其独特的个体标识。‘蛛网’行事缜密,挑选‘蝉蜕’时或许会注意容貌相似,但很难完全规避这些深层的生理特征。我们从这两个方向入手,交叉比对,效率最高。”
顾临风立刻明白了她的意图:“好!我亲自带人筛查!重点寻找卷宗中提及‘体貌特征’、‘过往病史’或‘意外记录’的部分!”
接下来的两天,大理寺和法证司的部分可信人员,投入了这场浩大而沉闷的排查工作。书房内灯火彻夜不熄,只有书页翻动的沙沙声、偶尔的讨论声,以及发现疑似线索时压抑的低呼。
过程远比想象的艰难。许多卷宗记录简略,语焉不详,对于流放犯眷,往往只有姓名、年龄、所犯何罪寥寥几笔,至于身体特征,几乎无人关注。大部分“病故”记录,更是只有冰冷的时间和地点。
“赵钱氏,流放云贵,途中染时疫,卒。”
“孙李氏,于陇山道失足坠崖,尸骨无存。”
“周王氏,体弱,病故于驿站。”
一行行冰冷的文字,背后可能都隐藏着血腥的真相。排查人员的情绪从最初的愤慨,逐渐变得沉重而压抑。
然而,陆清然提出的那两个关键筛选条件,如同两把精准的筛子,开始逐渐显现效果。
“大人!陆司正!”一名大理寺的主簿激动地拿着一份卷宗跑了过来,“这份!这份记录有些不同!”
顾临风和陆清然立刻围拢过去。那是一份八年前的卷宗,记录了一名因文字狱被牵连流放的翰林之女,名叫苏婉清。卷宗记载她“幼时曾于御花园跌伤右臂,肱骨裂,太医院曾诊治”。而在其流放至北疆的途中,记录显示她“因不堪苦寒,旧疾复发,创口崩裂,失血过多而亡”。
肱骨裂!太医院诊治!这与林月娘的锁骨旧伤何其相似!都是幼年骨骼伤,且都经由太医院手!
“标记出来!”顾临风立刻道。
紧接着,又一份卷宗被找出。五年前,一位获罪的巡抚夫人,记录中提及她“素有齿疾,疼痛难忍”,流放岭南途中,“突发急症,呕血不止而亡”。虽然未明确提及金牙,但“素有齿疾”引起了陆清然的注意。
“齿疾严重到疼痛难忍,在当时很可能需要进行根管治疗甚至镶冠,使用金质的可能性很大。”陆清然分析道,“标记,存疑,需设法核实其家族是否有能力进行此类治疗。”
排查工作如同在沙海中淘金,缓慢而艰辛,但希望的颗粒正在一点点积聚。
第三天下午,一个更具突破性的发现出现了。
石竹捧着一份颜色格外古旧,甚至边缘有些破损的卷宗,他的手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先生!顾大人!你们看这个!”
这份卷宗记录的是十二年前,一位因卷入皇子斗争而被罢黜流放的郡王的家眷。其中提到郡王的一名侧妃,姓魏。记录非常简略,但在附注的寥寥数语中,赫然写着:
“魏氏,左利手,善绣,曾为太后寿辰绣百鸟朝凤屏风。然其(此处字迹有些模煳,但仔细辨认)…右上颌门齿似有金线镶嵌,微光闪烁,颇为奇特。”
金线镶嵌!门齿!
虽然位置与林月娘的磨牙不同,但“金线镶嵌”这四个字,足以证明其牙齿进行过特殊的、非比寻常的金属修复!而这位魏侧妃的结局,卷宗记载是:“流放三千里,至河西,染瘴气,殁。”
又是一个“病故”于流放途中的、拥有特殊金牙的女性!
“范围……迅速缩小了。”顾临风看着被单独列出来的七八份高度疑似卷宗,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的激动。从浩如烟海的卷宗中,他们凭借陆清然提出的精准特征,硬生生筛选出了这些可能同样遭遇了“金蝉脱壳”的受害者。
苏婉清(肱骨旧伤),魏侧妃(门齿金线),可怜的巡抚夫人(严重齿疾)……加上确凿的林月娘(金牙、锁骨伤)。
一条由累累白骨铺就的黑暗路径,变得越来越清晰。
“这些,很可能只是冰山一角。”陆清然的声音冰冷,她看着那些被标记出来的名字,仿佛能看到她们生前鲜活的模样,以及她们被无情剥夺身份、生命的惨状,“‘蛛网’通过这种方式,不仅牟取了暴利,更悄无声息地清除着他们需要‘消失’的人,无论是碍事的妻妾,还是可能泄露秘密的罪臣家眷。”
她的目光落在白板上“金蝉脱壳”四个字上,眼神锐利如刀。
“现在,我们知道了他们的手法,找到了部分受害者。接下来,就是要顺着这些‘蝉蜕’,找到那些飞走的‘金蝉’,更要找到那个,操纵这一切的……养蛛人!”
(第二百七十四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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