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堂叔祁长贵焦急愤怒的声音,如同冰水浇头,让祁同伟瞬间从期末考后短暂的松弛中彻底清醒。寒意沿着脊椎蔓延,但更多的,是一种“终于来了”的凛然。
梁!这个姓氏,如同宿命的诅咒,即便他重生归来,竭力规避,依旧在他事业起步的关键时刻,以这样一种蛮横的方式,再次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叔,您别急,慢慢说,具体怎么回事?”祁同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沉稳,试图安抚电话那头几乎要炸开的堂叔。
祁长贵喘着粗气,语速极快地讲述了经过。就在前两天,县里突然下来一个联合检查组,由县计委的一个梁组长带队,名义上是检查乡镇企业发展情况。到了祁家屯,直接瞄准了已经完成前期筹备、即将点火投产的新型环保砖厂。那个梁组长拿着放大镜挑刺,硬说砖厂用地审批的一个附件盖章模糊,可能存在程序瑕疵,又指责环评报告中的几项数据“不够严谨”,不符合最新标准,当场下达了停工整顿通知书,态度极其强硬。
“我们据理力争啊!用地手续是乡里、县里一层层批下来的,环评也是请了市里专家做的!可那个梁组长根本不听,还说我们态度恶劣,抗拒检查!我后来悄悄托人打听了,这个梁组长,跟下洼村那个混账梁守业是没出五服的堂叔侄!这分明就是报复!是故意卡我们脖子!”祁长贵的声音带着哭腔,“同伟,这可咋办啊?砖厂投进去那么多钱,机器都安装好了,这一停工,每天都是损失,乡亲们的心血眼看就要打水漂了!”
祁同伟的拳头在身侧悄然握紧,指节泛白。果然是因为上次砖窑纠纷的后续!梁守业那个浑人,自己奈何不了祁家屯,竟然搬出了在县里有点小权力的亲戚,动用行政手段进行打压!这种手段,阴狠且有效,对于毫无背景的乡村来说,几乎是致命的。
“叔,我知道了。”祁同伟深吸一口气,语气异常冷静,“这件事交给我。您稳住大家,千万不要和检查组发生正面冲突,他们说什么,我们先应着,但砖厂那边,核心设备和技术资料一定要保护好。”
挂断电话,祁同伟站在宿舍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心念电转。直接对抗县里的检查组是不明智的,对方手握“程序”和“规定”的大棒,硬碰硬只会让祁家屯更加被动。必须借助更高层级、且愿意主持公道的力量。
县委书记梁为民!
这个名字瞬间浮现在他脑海中。年前的那次会面,梁书记对他印象颇佳,称赞他带领乡亲致富,是有担当的青年。而且,梁为民给他的感觉是务实、正派,关心地方经济发展。这或许是唯一可能破局的关键。
事不宜迟!祁同伟立刻行动起来。他没有贸然直接去找梁为民,那样太突兀,也容易授人以柄。他首先给县供销社的马副主任打了个电话,委婉地说明了祁家屯砖厂遇到的困难,希望能通过马副主任了解一下这个梁组长的背景和此次检查的“真实意图”。马副主任在县里工作多年,人脉较广,对祁同伟这个“状元郎”也一直保有善意,答应帮忙打听。
随后,祁同伟铺开稿纸,开始奋笔疾书。他没有写告状信,而是以汉东大学学生会主席、岩台县红旗公社祁家屯村民的身份,撰写了一份《关于祁家屯新型环保砖厂项目遭遇不合理行政干预的情况反映及恳请支持乡村产业健康发展的报告》。
在报告中,他客观陈述了砖厂项目从筹划、审批到建设的过程,强调了其对祁家屯乃至红旗公社经济发展、农民增收、环境保护(淘汰旧砖窑)的积极意义。然后,他重点描述了此次检查组叫停项目的理由,并附上了相关审批文件复印件和环评报告的摘要,从政策和事实层面论证了其理由的牵强与不合情理。最后,他恳请县领导能关注基层发展遇到的实际困难,制止不合理行政干预,营造公平良好的发展环境。
整篇报告数据详实,逻辑清晰,有理有据,不卑不亢,既说明了问题,又展现了格局。写完报告,天边已泛起鱼肚白。祁同伟仔细将报告誊抄一遍,封装好。
第二天一早,他先是接到了马副主任的回电。马副主任证实了那个梁组长确实和梁守业家是亲戚,在县计委是个有点小权但风评一般的角色。他还隐晦地提到,这次检查“可能有点上头的风声”,但具体情况他也不清楚。
这更坚定了祁同伟的判断。他拿着报告,没有去县委大院,而是直接来到了县委书记梁为民家所在的宿舍区附近等候。他知道这样有些冒险,但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可能将报告直接递到梁为民手中的方式。
在寒风中等待了将近两个小时,终于看到梁为民那辆半旧的吉普车驶来。祁同伟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着,快步但沉稳地走到车旁。
司机停下车,梁为民摇下车窗,看到是祁同伟,脸上露出一丝讶异:“小祁同志?你怎么在这里?学校放假了?”
祁同伟恭敬地递上报告,语气恳切:“梁书记,冒昧打扰您。我们祁家屯遇到了点急难问题,关系到全村下一步的发展,我写了份报告,恳请您百忙之中能抽空看一看。”
梁为民看了看他冻得有些发红的鼻尖,又看了看他手中厚厚的信封,眉头微动,接过报告,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天冷,快回去吧。”
没有多余的话,吉普车缓缓驶入宿舍区。
祁同伟站在原地,看着车子消失,心中稍稍松了口气。种子已经播下,接下来,只能等待,并做最坏的打算。他立刻去邮局,给堂叔发了封电报,只有四个字:“已行动,稳守。”
回到学校,他强压下心中的焦虑,一边处理学生会期末的收尾工作,一边等待着家乡的消息。李丽察觉到了他的心神不宁,轻声询问。祁同伟没有隐瞒,将事情经过告诉了她。李丽听完,沉默片刻,握住他的手,轻声而坚定地说:“你处理得很好。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无论如何,我都在。”
她的支持,如同冬日里的暖阳,给了祁同伟莫大的慰藉。
三天后,祁同伟在学生会办公室接到了堂叔祁长贵打来的电话,语气充满了激动和难以置信:
“同伟!解决了!解决了!县里梁书记亲自来了!带着县委办和计委的人,直接到了咱们砖厂!那个梁组长当时脸都白了!”
“梁书记当场查看了我们的所有手续,听了汇报,然后就把那个梁组长狠狠批评了一顿,说他教条主义,不顾实际情况,阻碍乡村经济发展!说我们的手续合法合规,环评标准符合要求,责令检查组立刻撤销停工通知,不得再无故干扰企业正常生产!”
“同伟!梁书记还表扬了我们,说我们敢想敢干,是农村改革的排头兵!让我们抓紧投产,有什么困难可以直接向县里反映!”
听着电话那头堂叔语无伦次却充满喜悦的叙述,祁同伟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股暖流涌遍全身。梁为民书记,果然是一位敢于担当、务实为民的好领导!
“太好了,叔。抓紧时间,尽快让砖厂投产!”祁同伟叮嘱道。
挂断电话,祁同伟心情激荡。这次危机,因为梁为民的及时干预和秉公处理,得以顺利化解。这不仅保住了祁家屯的希望,更让他对“权力”二字有了更深的理解——权力若掌握在正派的人手中,便是为民造福的利器。
然而,他并不知道,这件事的余波,并未完全平息。
就在梁为民视察祁家屯、批评梁组长之后不久,汉东大学政法系的教研室主任办公室内,梁璐正坐在沙发上,优雅地品着茶。她对面的系主任随口提起了最近听到的一件趣事,说是梁主任老家岩台县那边,有个本家亲戚在县计委工作,好像因为卡一个村办砖厂,被县委书记当着众人的面训斥了,有点灰头土脸。
梁璐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她对这个远房亲戚印象不深,只知道是个喜欢钻营、眼皮子浅的角色。她随意地问了一句:“哪个村这么厉害?还能让县委书记亲自出面?”
“好像叫……祁家屯。对了,说起这个祁家屯,他们村还有个挺出名的年轻人,就在我们系,叫祁同伟,今年刚当选学生会主席,能力很突出。”系主任补充道。
“祁同伟?”梁璐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她对这个学生有点印象,好像是高育良比较欣赏的那个,来自农村,但能力和见识都不俗。没想到,这次和自己那个不成器的远房亲戚起冲突的,竟然是他家乡的项目。
梁璐放下茶杯,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平淡地对系主任说:“我那亲戚,做事确实有时候欠考虑。回头我给他打个电话说一声,基层工作要讲究方式方法,别总给家里丢人。”
她的话轻描淡写,仿佛只是随口一提。系主任也没在意,笑着岔开了话题。
几天后,岩台县计委的梁组长,接到了来自省城汉东的一个电话。听着电话那头熟悉又带着疏离感的女声,梁组长的额头瞬间冒出了冷汗。
“守业那边的事情,我听说了。你以后做事,眼光放长远点,别总盯着那点鸡毛蒜皮,给人当枪使,还嫌不够丢人吗?祁家屯那个项目,是县里支持的典型,梁书记都肯定了,你就别再节外生枝了。”梁璐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是,璐姐,我明白了,我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梁组长连声应承,挂断电话后,擦着冷汗,心里后怕不已。他没想到,这点小事,竟然惊动了在省城、在梁家地位更高的梁璐。虽然梁璐只是警告了他一句,但他知道,这件事必须到此为止,祁家屯那个砖厂,他以后是绝对不敢再碰了。
而这一切的幕后转折,远在汉东大学的祁同伟毫不知情。他只知道,砖厂的危机解除了,祁家屯的发展道路扫清了一个障碍。他怀着对梁为民书记的感激,以及对未来更坚定的信心,准备踏上返乡的旅程。
临行前,他与李丽在图书馆道别。
“路上小心,到家了给我……给学校写封信。”李丽轻声嘱咐,脸颊微红。
“好。”祁同伟看着她,目光温柔而坚定,“等我回来。”
两人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
这一次返乡,祁同伟的心境与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他不仅带着对家乡的眷恋,更带着一种经过风波洗礼后的沉稳与锐气。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已经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进入了梁璐的视野。虽然此刻的梁璐,还是那个风华正茂、价值观端正的高干子女和大学老师,但命运的齿轮,却已因为这次看似微不足道的交集,而悄然开始了新的转动。 前方的路,似乎柳暗花明,但又仿佛隐藏着更莫测的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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