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府的书房再次灯火通明,但与一月前那晚的凝重、悲愤与无措截然不同,此刻的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压抑着的、蓄势待发的激动。
窗外月色皎洁,一如他们此刻逐渐明朗的心境。
年遐龄端坐主位,手中捻着一份由年希尧亲自整理、誊写的厚厚卷宗,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年希尧立于书案一侧,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肃穆与笃定。
年羹尧则显得有些焦躁,他无法安坐,在书房有限的空间里来回踱步,年轻的脸庞上,锐气与沉稳奇异地交织着,那双总是闪烁着桀骜或宠溺妹妹光芒的眼睛,此刻只剩下猎鹰般的专注。
“一个月……”年遐龄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历经漫长跋涉终于望见绿洲的沙哑,“希尧,亮工,你们确认,此事……十拿九稳了?”
年希尧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声音清晰而肯定:“父亲,儿子动用所有能调动的资源,明察暗访,甚至亲自去了京郊几处大牧场。确凿无疑!那些常年与奶牛接触的挤奶工,尤其是出过‘牛痘’——即牛身上一种类似天花的轻微病症——的人,几乎从未有过感染天花的记录。儿子甚至找到了几个祖辈都是挤奶工的人家,他们口中流传着‘出过牛痘,不怕天花’的老话,只是从未被官府和医家正式采信、整理。”
年羹尧停下脚步,接口道,语速快而有力:“我这边也一样。通过些江湖朋友、三教九流的门路,寻访了几位专治牲畜疫病的老兽医,还有几个从关外来的,知道些偏方的游医。说法都指向一点:牛痘在人身上发作轻微,通常只是手臂上起些疱疹,伴有几日低热,但过后,便能终身不染天花!风险远比‘人痘法’要小得多!人痘法一个不慎,便是真的引发天花,十死一生!”
他走到书案前,手指重重地点在年希尧整理的那份卷宗上:“大哥整理的这些案例,虽非朝廷认可的正式医案,但线索清晰,脉络一致,相互印证,足以形成一条完整的证据链!我们现在缺的,或许只是最后那一步——在可控之下,用牛痘接种于人,并成功观察其预防天花的效力。但根据目前所有线索推断,此事成功的把握,至少有八成!”
“八成……”年遐龄喃喃重复,眼中精光闪烁,“面对天花这等绝症,有八成把握,已是惊世之功!足以赌上一切!”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两个儿子:“你们可知,此功若成,于我年家,于朝廷,于天下万民,意味着什么?”
年希尧沉声道:“于国,可解千百年来之心腹大患,保人口繁盛,社稷安稳。于民,可活无数生灵,免十室九空之惨剧。于君上,乃是彰显仁德,泽被苍生的不世功业。而于我年家……”
他顿了顿,声音更加低沉,“正如二弟那晚所言,此乃‘仁功’、‘德政’,根基稳固,无人可轻易动摇。凭借此功,我年家可立于此番功劳,为兰儿求取免选恩典,顺理成章,无人敢阻。”
年羹尧重重哼了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冷厉:“更重要的是,有了这份功劳打底,我们年家便不必再去汲汲营营,争那从龙之功!不必再将家族的命运,寄托在任何一个皇子,尤其是那个冷血之徒的身上!我们可以走一条更稳妥、更光明的路!”
书房内再次陷入短暂的沉默,但这次的沉默,是充满力量感的,是暴风雨前凝聚力量的宁静。
年遐龄最终缓缓站起身,他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静的夜色,以及夜空中那轮清冷的明月,仿佛在向冥冥中的什么祈求庇佑。
良久,他转过身,脸上所有的犹豫都已褪去,只剩下属于一家之主的决断。
“好!既然时机已至,便不容错失。”他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希尧,将卷宗再次完善,务求逻辑严密,证据链清晰。亮工,你负责准备好应对皇上可能提出的任何质询,尤其是关于牛痘接种的具体细节、风险控制,你要心中有数。”
“是,父亲!”两人齐声应道。
接下来的日子,年府表面平静,内里却如同上紧发条的钟表,精密而紧张地运行着。年遐龄告了病假,闭门谢客,实则是在家中反复推敲呈递奏章时的措辞与姿态。
年希尧与年羹尧更是忙得脚不沾地,将所有能找到的佐证都梳理了一遍又一遍。
而这一切的紧张与筹谋,都被小心翼翼地隔绝在那座小小的、开满鲜花的院落之外。
年世兰依旧过着无忧无虑的童年生活。她穿着漂亮的衣裙,在院子里追逐蝴蝶,缠着二哥带她上街买糖人,听大哥讲些有趣的典故,在父亲膝下承欢。
她粉雕玉琢的小脸上,总是洋溢着纯真快乐的笑容,那双清澈的大眼睛里,映照出的是一片毫无阴霾的蓝天。
她偶尔会好奇父兄为何似乎比以往更忙,但很快就会被新奇的玩具或点心吸引走注意力。
看着她天真烂漫的模样,年家父子三人心中那份保护的决心便愈发坚定。
所有的暗流汹涌,所有的殚精竭虑,都是为了守护这片纯净的笑容。
年世兰并不是不知他们的动作,她知道她有爱她的家人,所以她这辈子有足够的底气,可以在他们面前永远都是孩子。
时机,终于在一个恰到好处的日子到来。
这一日,正值康熙万寿节前的某次大朝会,宫中传来消息,言及近日直隶一带天花又有小范围发生,龙心忧虑,在朝堂上询问群臣可有良策。往年此时,群臣多是说些加强隔离、注意防范的老生常谈,并无真正有效的办法。
年遐龄知道,机会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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