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一年冬，长江的寒意刺骨，柴桑水域的战火却愈发炽烈。诸葛亮设下的“连环计”，如同精密的齿轮，开始一环扣一环地转动。
第一环“示弱”已悄然展开。连续三日，甘宁所部白日里的进攻都显得雷声大、雨点小，往往在江东水寨弓弩射程边缘游弋一番，发射几轮稀稀拉拉的箭矢便告撤退，舰船上士卒也故作懒散之态。到了夜间，则是另一番光景，数十艘悬挂灯火、仅有少数人操舟的空船，沿着江面来回巡弋，鼓噪声、梆子声此起彼伏，彻夜不休。
起初，吕蒙严令各部坚守，不为所动。他深知诸葛亮用兵谨慎，必有后招。然而，连续三日的夜间骚扰，使得江东水军士卒疲惫不堪，精神高度紧张，许多底层将校开始心生怨言，暗地里抱怨吕都督过于胆小。
“都督，北军如此疲敌，将士们皆不得安眠，长此以往，恐士气低落啊。”副将蒋钦按捺不住，入帐禀报，他眼眶深陷，显然也未能好好休息。
陈武也在一旁帮腔：“是啊都督，北军白日进攻无力，夜间只知虚张声势，分明是兵力不足，或已是强弩之末！末将愿率一军，出寨击之，必能斩获！”
吕蒙眉头紧锁，心中亦是烦躁，但他强行压下，沉声道：“此乃诸葛亮诱敌之计，不可不察！传令下去，各寨轮番休息，加强警戒，未有我将令，擅自出战者，斩！”
蒋钦、陈武无奈，只得悻悻退下，但脸上的不满之色愈发明显。
二
第四日，天气骤变，江风呼啸，浪涛汹涌。这正是诸葛亮“连环计”第二环“饵敌”发动的绝佳时机。
入夜后，风浪更急。太史慈亲率五十艘快船，船上堆满浇了火油的干柴草料，借着风势与夜色的掩护，如同离弦之箭般，直扑江东水寨一处由陈武负责防卫的偏寨！
“敌袭！北军夜袭！”警钟长鸣，偏寨顿时一片混乱。
陈武闻讯，又惊又怒，立刻指挥士卒放箭阻击。然而风大浪急，箭矢准头大失。太史慈指挥船队冒着箭雨，强行逼近寨栅，纷纷将引火之物抛向寨墙和停泊在附近的走舸，随即点燃火把，奋力掷出！
“轰！”“噼啪！”
火借风势，瞬间在偏寨一角蔓延开来！数艘走舸被点燃，火光映红了江面！
“杀！”太史慈见目的已达到，毫不恋战，立刻下令撤退。五十艘快船调转船头，在风浪中显得有些“狼狈”地向北岸方向“逃窜”。
陈武见北军“偷袭得手”后就想跑，又见己方被焚毁数船，怒火攻心，早已将吕蒙的将令抛诸脑后，大吼道：“贼子休走！给我追！务必全歼这股敌军！”
他亲自率麾下数十艘战船，冲出偏寨水门，朝着太史慈“败退”的方向猛追过去！
几乎在陈武出击的同时，早已潜伏在暗处的“暗夜”细作和法正派出的策反人员，开始在江东军中加速散布流言：
“看！陈将军出击了！吕都督却还在中军大寨按兵不动！”
“听说蒋将军昨日请战也被驳回了！”
“吕子明是怕了北军吧？眼睁睁看着陈将军部被袭，都不敢救援！”
“再这样守下去，粮草都快被耗尽了！”
这些流言如同毒蛇，迅速在疲惫而焦躁的江东军中蔓延。尤其是在蒋钦所部，流言的效果最为显着。蒋钦本就对吕蒙的保守策略不满，此刻听到这些议论，又见陈武已擅自出击，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一股血气直冲头顶。
“都督！陈武已出击，末将请命率军接应，以防北军有伏！”蒋钦再次闯入中军大帐，这次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吕蒙此刻也已得知陈武擅自出战的消息，又见蒋钦如此态势，心知军心已变，若再强行压制，恐生内乱。他长叹一声，知道局势正在滑向不可控的边缘，但此刻已别无选择。
“罢了！蒋钦，你速率本部兵马出寨，接应陈武，切记，不可深入，接应到陈武立刻返回！”
“末将得令！”蒋钦心中一阵畅快，抱拳领命，转身大步离去，点齐麾下战船，浩浩荡荡杀出主寨水门。
三
然而，无论是冲动追击的陈武，还是奉命接应的蒋钦，都已一头扎进了诸葛亮精心布置的陷阱之中。
太史慈的“败退”路线，正是通往一处江面相对狭窄、两岸有浅滩暗礁的预设伏击区——狼牙滩。甘宁率领的龙骧水师主力，早已在此处借助地形和夜色，布下了天罗地网。
陈武追得正急，眼看就要追上太史慈的队尾，忽然间，两侧黑暗的江岸和芦苇荡中，亮起无数火把，战鼓声震天动地！
“轰隆隆！”
无数巨石从两岸高地被投石机抛出，砸向江心！虽然准头欠佳，但巨大的落水声和掀起的浪涛，足以让追击的江东战船阵型大乱！
紧接着，甘宁亲率艨艟斗舰从正面迎头杀来！他站立船头，锦帆在火光下异常醒目，大刀遥指陈武：“江东鼠辈，中俺甘兴霸之计矣！儿郎们，随我杀！”
与此同时，太史慈的“败军”也突然调转船头，返身加入战团！五十艘快船如同灵活的鱼群，穿插分割，用弓弩和钩拒近距离攻击混乱的江东战船。
陈武猝不及防，陷入重围，左冲右突，无法脱身。正在焦急时，蒋钦的接应舰队赶到。
“陈武休慌，蒋钦来也！”蒋钦见前方战况激烈，不疑有他，立刻指挥舰队冲入战团，试图与陈武汇合。
然而，这正中了诸葛亮的下怀！甘宁见江东援军已至，立刻发出信号。埋伏在更外围的北军主力战舰纷纷现身，彻底封死了狼牙滩的出口，将陈武和蒋钦两部江东水军，团团包围在狭窄的江面上！
楼船撞击，拍竿挥舞，箭矢如雨，火船突进……江面上顿时陷入一片混战。北军以逸待劳，准备充分，又是内外夹击，士气高昂。而江东水军先是疲惫，后又中伏，阵型已乱，虽奋力搏杀，却难挽败局。
陈武在乱军中被太史慈一箭射中肩膀，跌落江水，生死不知。蒋钦见大势已去，试图率残部突围，却被甘宁死死缠住，身上多处负伤，最终力竭被擒。
四
就在狼牙滩伏击战进行得如火如荼之时，柴桑水寨的侧后山岭上，突然亮起了冲天的火光！正是黄忠派出的那五百奇兵，按照约定时间，在江东水寨防御最薄弱的后方，点燃了囤积的草料和部分营帐！
“不好了！寨后起火！”
“北军从后面杀来了！”
留守水寨的江东军本就因主力被诱出而人心惶惶，此刻见寨后火起，更是魂飞魄散，一片大乱！许多人以为是北军大部队已经攻入寨中，纷纷弃守岗位，四散奔逃。
吕蒙在中军大寨看得分明，心知大势已去。狼牙滩方向杀声震天，火光映红半边天，显然蒋钦、陈武凶多吉少。寨内又起火生乱，军无战心。
“都督！快走吧！北军马上就要攻寨了！”亲兵拉住吕蒙，焦急地喊道。
吕蒙望着陷入混乱的水寨，以及江面上那越来越近的、属于北军主力舰队的庞大黑影，脸上充满了痛苦与不甘。他苦心经营的柴桑水军，竟在一夜之间，毁于一旦！
“传令……放弃水寨，所有残部，退守柴桑内城！”吕蒙几乎是咬着牙下达了这道命令。他知道，失去了水军屏障，柴桑城暴露在北军兵锋之下，陷落只是时间问题，但此刻，退守内城，依仗城防，已是唯一的选择。
在混乱与夜色中，吕蒙收拢了部分尚未完全崩溃的残兵，丢弃了大部分战船和物资，仓皇撤入柴桑城内，紧闭城门。
翌日清晨，当阳光驱散江面的薄雾，甘宁、太史慈率领的北军水师主力，已完全控制了柴桑水寨。江面上漂浮着破碎的船板、旗帜和来不及打捞的尸首，宣告着江东水军主力的覆灭。巨大的“刘”字旗和“甘”字旗在昔日吕蒙的帅台上迎风飘扬。
柴桑，这座江东的西大门，其外围防线已被彻底粉碎。吕蒙和他麾下的残军，如同瓮中之鳖，被困在了孤城之内。接下来，等待他们的，将是北军更加猛烈的攻城风暴，以及那位年轻参军陆逊，即将献上的、更为惊人的破城之策。
（第三百六十八章 破柴桑·吕蒙被困（上）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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