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维将地上一袋袋钱币全都捡起来,随手扯过一张毯子,全都包裹起来。
金属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在寂静的庭院里显得格外悦耳。
看着这一幕,小雷尔夫的双眼一下红了。
可他根本不敢开口阻止,等到李维的身影走出大门,他才长出一口气,浑身大汗淋漓。
发了一会呆,小雷尔夫突然双眼血红,低声咒骂起来。
“该下地狱的混蛋!杂碎!”
他决定,等安全返回索伦堡后,一定要将奥克海文村发生的一切上报给男爵大人。
让男爵大人派出大军,把埃尔文这个狗娘养的杂碎,还有村里这群刁民,统统都屠杀一空,给他的父亲报仇。
“哦对了,有一件事忘记告诉你。”
李维去而复返的声音,突然在大门口响起,把正在幻想着为父报仇的小雷尔夫吓得一哆嗦。
他连忙抬起头,看到李维出现在大门口,手里还握着弓箭。
“我这个人心善,见不得父子分离的惨剧。”
李维将弓箭瞄准小雷尔夫,“所以我打算送你下地狱,跟你的父亲团聚,开心吗?”
“不……”
小雷尔夫脸色剧变,刚要开口求饶,李维的箭已经洞穿他的喉咙。
正在暗中围观的仆人们,齐齐发出一声惊呼。
雷尔夫两代主人,都在今日殒命,这个统治奥克海文数十年的家族,也终于在今日被除名。
虽然雷尔夫还有妻女在索伦堡生活,但失去顶梁柱的她们,下场也不会好到哪去。
确定小雷尔夫已经死亡,李维转身离开。
杀死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李维并不会因此感到开心。
如果可以,他也想成为一位和平大使,跟每个人都谈笑风生,让世界充满爱与希望。
但没办法,这群类人生物一个一个坏得流脓,除了暴力,他们听不进任何异见。
李维提着装满钱币的毯子,离开雷尔夫的家后,径直来到了巴特家。
温暖的火光从木屋的缝隙中透出,屋子里弥漫着一股压抑沉闷的气氛。
巴特一家人围坐在火塘边,谁也没有说话。
白天的经历,对他们这个普通的猎人家庭来说,冲击实在太大,死里逃生的后怕与对未来的迷茫,如同一块巨石,沉甸甸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当李维推开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时,屋里所有人都被吓一跳。
马克的母亲下意识将两个年幼的孩子揽入怀中,脸上满是惊惧。
巴特和马克,则猛地站起身,紧紧盯着大门。
发现进来的人是李维,父子俩同时松一口气。
“埃尔文……”
马克的声音有些干涩。
在包扎伤口时被父亲教育了一顿,他已经从李维战胜强敌的兴奋中冷静下来,开始对未来感到担忧。
李维将沉甸甸的毯子随手放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环视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在一家之主巴特的身上。
“巴特叔叔,你们必须离开奥克海文。”
马克的母亲脸色“唰”地一下变得苍白,她抱着孩子,身体不受控制颤抖起来:“离开?我们……我们能去哪里?”
“母亲,世界这么大,总有我们一家人能呆的地方。”
马克不得不安抚受惊的母亲。
经过父亲的教育,他已经明白,雷尔夫和赫斯特等人的死,并非结束。
这个村庄的领主康拉德男爵,绝不会善罢甘休的,也许奥克海文下次迎来的,将会是军队。
作为跟李维关系密切的巴特一家,如果不想留在村子里等死,那就只能逃离这里。
李维依旧看着巴特,这一家人中,能做主的只有这个精明的猎人。
小屋内,马克的安抚声和他母亲轻微的啜泣声交织。
巴特猎人紧锁着眉头,粗糙的大手在膝盖上不安摩挲着,脸上的皱纹仿佛都深刻了几分。
他沉默了许久,终于抬起头。
“去白淞镇,投奔你们约瑟夫叔叔。”他对着妻儿,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马克和母亲都想起来,他们家有一个叫约瑟夫的远房亲戚,就在白淞镇当猎人。
决定了未来,巴特仿佛卸下千斤重担,整个人都松弛下来。
他看向李维,有些不好意思:“埃尔文,这一路就要麻烦你了。”
李维点了点头:“放心吧,我会护送你们到白淞镇的。”
这年头不太平,山贼土匪,魔物野兽,什么都有。
普通人除非结伴而行,否则根本就不敢出远门。
做好约定后,李维将地上的毯子解开,露出里面七八袋钱币。
李维取出两袋,剩下的都推到一家人面前。
“背井离乡,你们一家人需要钱生活,这些拿去吧。”
金银在火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芒,让贫穷的一家人彻底看呆了。
……
奥克海文,教堂。
冰冷的地下石室内,几位在村里举足轻重的人物,正聚集在一起。
摇曳的烛火将他们脸上的阴影拉得很长,每个人的表情都写满凝重与不安。
为首的,正是教堂那位平日总是醉醺醺,此刻却眼神清明的神父。
他的身旁,坐着满脸横肉的治安官,以及另外几位在村中拥有田产和威望的乡绅。
不久前那场发生在村子里的血腥杀戮,以及赫斯特和雷尔夫被焚烧时冲天的火光与焦臭,至今仍像梦魇般萦绕在他们心头,挥之不去。
“事情就是这样。”
治安官的粗声粗气,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肥硕的身躯在小小的木凳上显得有些局促。
“我的人亲眼看到,埃尔文那个小子,先是去雷尔夫老爷的家,把小雷尔夫弄死,还抢走了一大笔金克朗。然后,他又去了巴特家,到现在还没出来。”
说罢,他忍不住感慨一句:“没想到,雷尔夫老爷的家底竟然这么厚,足足上千枚金克朗,这还不算田产,我干一辈子都攒不了这么多。”
“说正事,别跑题。”
“哦哦。”
治安官脸上浮现出毫不掩饰的忧虑:“神父,还有各位老爷。我担心……我担心巴特那个老猎户,会不会仗着埃尔文的势,也学着雷尔夫老爷,来抢我们的财物,甚至是霸占我们的田地?”
话音刚落,他就收到了几个乡绅投来看傻子一样的眼神。
他有些不明所以,挠了挠自己油腻的后脑勺,疑惑地问:“我说错什么了吗?”
一位留着山羊胡的乡绅叹了口气:“我说,你是不是被白天的阵仗吓糊涂了?埃尔文杀了男爵大人的骑士,这可是天大的罪过。他现在不带着巴特一家连夜跑路,还留在村子里,等着男爵大人派军队来抓他吗?怎么可能还有时间惦记我们这点家当?”
治安官闻言,如蒙大赦,长长舒了一口气。
他之前对李维和巴特一家的态度可算不上好,生怕对方得势之后,第一个就来找自己算账。
现在听乡绅这么一分析,高悬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还是您有见识。”他连忙奉上一个谄媚的笑容。
气氛稍稍缓和,几位乡绅开始低声议论起来。
“真没想到,埃尔文那小子,平日里不声不响,竟然这么厉害,连赫斯特骑士都不是他的对手。”
“是啊,那可是受封的骑士老爷,听说在城里很受男爵大人器重呢。就这么……说死就死了。”
“现在赫斯特骑士和雷尔夫都死了,这村子,就没了管事的人。也不知道男爵大人,接下来会派谁来?”
就在众人猜测着未来的权力格局时,一直沉默不语的神父,忽然发出一声轻笑。
所有人的议论声都停了下来,不约而同看向神父。
“你们,”神父缓缓扫视了一圈众人,浑浊的眼眸里,带着一丝嘲弄,“还有心思关心这些?难道就没人想过,自己已经大难临头了吗?”
众人闻言,皆是大吃一惊。
“神父,您这是什么意思?”
神父长叹一声,跟这群虫豸在一起,怎么能治理好奥克海文?
“你们还想不明白吗?康拉德男爵最器重的骑士,未来的女婿,死在了这里。男爵委任的庄园管家,也死在了这里。你们觉得,男爵大人在得知这个消息后,会怎么做?”
“他会大发雷霆,他会派出军队,来讨伐凶手。”
神父环视一圈,“可如果,等军队抵达奥克海文的时候,埃尔文已经带着巴特一家逃得无影无踪了呢?找不到复仇的目标,你们觉得,男爵大人会把怒火宣泄在谁的身上?”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整个石室。
恐慌如同瘟疫,迅速在每个人心中蔓延。
神父瘆人的话还在继续:“屠杀自己领地上的民众,这种事在贵族中虽然不多见,但也偶有发生。更何况,奥克海文这个与魔女有染的村庄,在男爵大人眼中,恐怕已经是一个不祥之地。宁愿将其彻底焚毁,损失一部分税收,也绝不愿留下一个祸害。”
“这……这可怎么办啊!”
一个乡绅再也坐不住了,惊慌失措地站起身。
其余人也都是面如土色,手足无措。
他们终于意识到,自己正面临着一场灭顶之灾。
“不能让他跑了!”
山羊胡乡绅猛地一拍桌子,将目光投向治安官,“快,你带上你的人,去把埃尔文和巴特一家拦下来,绝不能让他们离开村子!”
“我?去打埃尔文?真的假的?”
治安官的脸瞬间垮了下来,连连摇头,满身肥肉都在乱颤。
让他去打埃尔文,还不如现在就把他弄死更简单。
看他这副窝囊的模样,众人也知道指望不上,只能将目光投向神父。
“神父,您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神父,救救大家吧,我愿意给教堂捐献十枚金克朗。”
其他人见状也连忙跟上,你七我八,转眼就许诺了一笔不小的捐款。
神父缓缓扫视一圈众人,舔了舔嘴唇,吐出一句话。
“事到如今,我们只剩下最后一条路可走了。”
……
巴特家中,行囊都已经收拾完毕,只带了少量换洗的衣服。
本来,马克母亲还舍不得一些简陋的家具,缝补过的衣物,还有赖以为生的狩猎工具。
但都在巴特的呵斥声中,不得不放弃。
李维已经赠送给他们一家人下辈子都能过上富足生活的财富,没必要带上这些累赘。
家中有一辆平时用来运送猎物的板车,被马克父子俩动手改造成马车,在车上搭建起一个简陋的车篷,勉强能为妇孺遮挡风雨
李维从村里牵来一匹在战斗中失去主人的战马,充当劳力。
休息间歇,马克抹着额头的汗水,目光落在李维腰间的淬锋,终于压抑不住好奇心。
“埃尔文,这宝剑是哪来的?”
李维摸了摸朱利安的老婆,言简意赅:“从别人手里牛来的。”
马克不太能理解这句话。
“那我的猎刀呢?”
“放在转转上回收了……咳咳,不是,是坏掉了。”
李维说着,从背后的行囊里,取出另一柄从扈从尸体上搜刮来的骑士剑,丢给马克。
“这是给你的补偿。”
马克下意识接住,长剑入手,一股冰凉沉重的质感顺着手心传来。
他“锵”的一声拔出剑,雪亮的剑刃划出一道清冷的弧线。
冰冷的触感和远比猎刀要精良的配重,让少年人的眼中瞬间燃起了火焰。
他爱不释手地挥舞了几下,发出呼呼的风声,脸上的兴奋与喜悦溢于言表。
很快,一切准备就绪。
马克父母带着两个年幼的孩子坐上马车,马克坐在车辕上,握紧手中的缰绳。
李维翻身上了神骏的黑色战马,稳稳跟在马车一侧。
马车缓缓驶出小院,巴特和妻子忍不住回头,最后看了一眼熟悉的小屋。
这一砖一瓦,由他们夫妻二人亲手搭建起来的家,是躲避风雨的港湾,承载了所有的欢笑与泪水。
如今却要彻底抛弃,奔向一个全然茫然的未知远方。
一时间,悲从中来,夫妻俩的眼眶瞬间湿润了。
马克也回头看向长大的地方,眼中充满不舍。
李维骑在黑马上,将一家人伤感的神情尽收眼底,沉默着,没有说任何安慰的话语。
从表面上看,似乎是李维连累了这个安分守己的一家人。
但实际上,这件事的元凶,是霍克的贪婪,是赫斯特不分青红皂白的迁怒与残暴。
所以李维不会精神内耗,将一切问题都归咎自己。
错的不是我,而是这个世界。
我来到这里当救世主,可不是为了缝缝补补,而是要将这个腐朽的旧世界,砸个粉碎。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品书中文(m.pinshuzw.com)序列:黑潮将至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