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罗骑士在海燕号的周围进行大面积的巡航侦查。
但通过法罗骑士传回来的视野，四周除了白茫茫的一片，还是白茫茫的一片。
没有任何参照物，分不清东南西北。
诡异的是，下方的海面平静得可怕，就像是一潭死水，连一丝浪花都没有。
法罗骑士低空掠过时，气流吹在水面上，竟然只能激起极细微的涟漪，仿佛这水有着极高的粘稠度。
在地脉之力即将耗尽之前，李维操控法罗骑士返航。
幸好他与这台炼金傀儡之间存在精神连接，能够感知到方位的牵引，否则在这片连罗盘都失效的鬼地方，法罗骑士一旦飞出去，恐怕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随着法罗骑士重新降落在甲板上，变回手提箱，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李维身上，等待着他的侦查结果。
李维拍了拍手提箱，看着众人期待的眼神，缓缓开口。
“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大家想先听哪一个？”
“先说坏消息吧。”
诺亚叹了口气，整理一下被湿气打湿的衣领，“否则我怕听完好消息后，心脏承受不住那个落差。”
李维点了点头：“坏消息是，我刚才绕了一大圈，没有找到任何离开的路径，也没有看到任何参照物。”
众人的心再次向下一沉。
“那好消息是什么？”马尔科姆连忙追问。
李维的嘴角微微上扬：“好消息是，我的运气其实也不错，也许我们真的能像凯文说的那样，靠运气飘出去。”
“……”
甲板上响起几声干涩的苦笑。
换做是凯文说这话，早就被众人围殴了。
但既然是李维说的，大家只能当做这是他在绝境中一种幽默的安慰方式。
马尔科姆显然不是一个幽默的人。
他冷哼一声，脸上写满烦躁与焦虑，对于这种坐以待毙的情况感到难以忍受。
“依靠运气？那是弱者的借口。”
他不信邪地举起法杖，顶端的宝石光芒闪烁。
伴随着晦涩的咒文，一只体型巨大的双头鹰凭空凝聚成型。
双头鹰发出一声尖锐的啼鸣，振翅高飞，一头扎进浓雾中。
马尔科姆闭上眼睛，试图通过这只召唤物来寻找出路。
但仅仅过了不到一分钟，他的脸色就骤然一白，身体猛地晃了一下。
“怎么了？”一旁的夜鹰立刻扶住他。
马尔科姆睁开眼，眼神中多了一丝惊惧：“联系断了……就在它飞出去没多远，我也没看清发生了什么，感应就彻底消失了。”
这下，连最傲慢的马尔科姆也闭上嘴，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不少船员已经汇聚到甲板上，见到这群大人物都没办法，绝望的情绪开始在船员中蔓延，甚至有人开始低声抽泣。
李维见状，转头对船长吩咐道：“让你的人回到岗位上去。不管是水手还是士兵，都不要胡思乱想。”
他指了指自己，“告诉他们，我是一名炼金术师。只要我在，哪怕我们在海上漂流一年，我也能制造出足够的淡水和食物，物资绝不会短缺。我们有的是时间跟这片雾耗下去。”
这番话无疑是一剂强心针。
在这茫茫大海上，最让人恐惧的往往不是迷路，而是弹尽粮绝。
只要解决了生存问题，恐惧感就消退大半。
船长精神一振，感激看了李维一眼，然后深吸一口气，转身开始大声呵斥那些颓废的水手，将他们赶回各自的岗位。
虽然问题依旧没有解决，但至少场面暂时稳住了。
罗伊、乔治等人开始围在一起商量对策，但面对这种纯粹的天灾困局，个人的武力值再高也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吸……吸……”
就在这时，一阵奇怪的抽气声引起李维的注意。
他转头看去，发现凯文正像条猎犬一样，对着空气不停抽动鼻子，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其他人都正心烦意乱，根本没人理会这条傻狗的怪异举动。
只有李维开口问道：“怎么了？你闻到什么了？”
凯文皱着眉头，一脸嫌弃说：“一股死鱼的味道……又腥又臭，就像是我们村子里大婶的内裤。”
“你还闻过大婶的内裤？”
“嗨，她喜欢挂在我屋后头，搞得我都闻习惯了。”
凯文说着，又使劲嗅了两下，笃定道：“而且味道越来越清晰了，好像正在靠近。”
李维心中一动。
凯文的职业虽然也是战士，但更像是一个猎手，他的天赋能力猎手感官极为敏锐。
这家伙虽然脑子经常缺根弦，但在嗅觉方面，绝对是专业人士。
“味道是从哪个方向来的？”
“就在那边。”
凯文抬起手，直直指向船头的正前方。
李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前方依旧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白雾，什么也看不见。
但李维很快就察觉到不对劲。
原本如死水般平静无波的海面，突然开始出现晃动。
一开始只是细微的颤动，紧接着，海水的起伏变得越来越剧烈。
哗啦……哗啦……
一阵奇怪的水声从迷雾深处传来，不像是因为风而起的自然波涛，倒更像是什么庞然大物在水中移动时，排开水流所引发的动静。
凯文整张脸皱成了一团，他比常人敏锐百倍的嗅觉此刻成为一种折磨。
“呕……那股腥臭味越来越浓了！这已经不是大婶的级别，而是超级大婶。”
李维当机立断，转头看向无序骑士：“诺亚，把周围的雾吹开。”
诺亚握着贵族细剑的手指微微一顿。
他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
李维的话近似命令，如果照做，就等于是在无形中确立，这支临时队伍里，李维才是拥有最终决断权的领导者。
但也仅仅只是一瞬的犹豫。
诺亚很清楚现在的处境，在这片危机四伏的寂静海，只有深藏不露的李维，才有可能带大家活下去。
“遵命，我的朋友。”
诺亚优雅行了一个半礼，随即转身面向茫茫白雾。
他手中的细剑在空中划出一道轨迹，身上属于“规则”的源质力量毫无保留地爆发。
“我于此地宣告——”
他的声音不大，却似乎蕴含不可违抗的意志，穿透浓雾与风浪声。
“迷雾，退散！”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股无形的规则波动以海燕号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疯狂扩散。
原本厚实如墙的浓雾，就像是遇到烈阳的积雪，顷刻间土崩瓦解。
狂风呼啸而过，方圆上公里内的海域，竟然在眨眼间变得澄澈透明，露出久违的天空与大海。
但是，当视线恢复清明时，甲板上却听不到一声对这震撼一幕的欢呼。
取而代之的是死一般的寂静，以及众人眼中难以掩饰的震惊。
就在海燕号的正前方，波涛汹涌的海面上，一支庞大的舰队正破浪而来。
那是十几艘造型古怪的黑色战舰，船体上长满藤壶与海藻，就像刚从深海的淤泥里打捞上来。
腐烂的船帆上画着滴血的骷髅，桅杆上挂满了不知名的生物骸骨。
而在舰队的最中央，是一艘如海上堡垒般的巨型旗舰。
它比海燕号还要大上数倍，船首像是一只狰狞咆哮的海怪，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刚才海水的剧烈激荡，正是这支庞大舰队高速航行所带来的余波。
“这……这是……”
海军将领乔治瞪大了双眼，身体像是筛糠一样剧烈颤抖起来。
他指着那面在风中猎猎作响的黑色旗帜，发出声嘶力竭的大吼。
“暴风提督！这是暴风提督的分舰队！”
听到这个名字，在场众人的脸色巨变。
暴风提督佛卡洛，暗星同盟的七巨头之一，纵横几大海洋的恐怖魔神。
就连自诩运气好的凯文，此刻都忍不住用双手抓住自己的脑袋，发出绝望的尖叫。
“不是吧！为什么会这么倒霉啊啊啊啊？！”
不久前在白鲸港，他们已经遭遇过七魔神之一，生命伯爵麾下的怪诞马戏团，差点爆发冲突。
现在，又在茫茫大海上，直接撞上纵横几大洋、凶名赫赫的风暴提督的舰队。
这运气简直糟糕到极点。
就连李维也开始怀疑，最近是不是踩了狗屎，怎么从帝都离开后就一直倒霉。
妈的，事后必须问一问凯文，有没有随地大小便的坏习惯。
舰队显然也发现迷雾散去后暴露出来的海燕号。
没有任何的警告，也没有任何的沟通。
那艘巨型旗舰的船首海怪雕像嘴里，陡然亮起刺眼的暗红色光芒。
狂暴的能量粒子在疯狂汇聚，周围的空间都因为高温而扭曲。
“准备战斗！”
李维的声音，唤回了众人的神智。
“轰隆！”
一声巨响，一道直径数米的暗红能量光柱，裹挟着毁灭一切的气势，朝着海燕号轰然射来。
诺亚一马当先，直接从甲板上一跃而起，鲜红的斗篷在狂风中猎猎作响。
“此剑，必将斩断一切！”
他手中的细剑猛然挥出，一道银色的丝线迎着光柱逆流而上。
“嗤——”
足以将钢铁融化的能量光柱，在触碰到银线的瞬间，竟然被硬生生从中间剖开，化作漫天流火，在海燕号两侧的海面上引发剧烈的爆炸。
冲天的水柱将甲板淋得湿透。
但这仅仅只是开始。
随着旗舰的第一击落下，两侧十几艘战舰同时调转炮口。
黑洞洞的炮管如同密集的蜂巢，锁定孤零零的海燕号。
轰轰轰轰轰！
万炮齐发，火光映红了天空。
面对这种覆盖式的火力打击，哪怕是拥有规则权能的诺亚，此刻也感到头皮发麻。
他一个人就算累死，也不可能挡下所有的炮弹。
“掉头！快掉头！”
神官沃尔夫抓着护栏，惊恐冲着乔治大喊，“我们必须马上撤离！”
“不行！”
乔治虽然恐惧，但在专业领域却保持理智。
他红着眼睛吼了回去：“现在掉头，整个侧舷都会暴露在敌人的火力网下，只要一轮齐射我们就沉了！必须保持航向，减少受弹面积！”
“乔治！”
李维的声音穿透炮火声传来，“你去驾驶室，联合船长操控海燕号。怎么躲避，怎么反击，全权由你判断！这里除了你，没人懂海战！”
乔治愣了一下，随即重重点了点头。
这份信任让他心中的恐惧消退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军人的决绝。
他二话不说，转身冲向驾驶室。
“其他人，全力抵挡炮火！”
李维再次下令。
马尔科姆挥动法杖，几只巨大的幽灵触手从海水中伸出，像是拍苍蝇一样将飞来的实心炮弹拍飞。
罗伊的身影在甲板上闪烁，每一次踢腿都能精准踢爆一颗即将落下的炼金炸弹。
凯文则更加直接，他嗷嗷叫着，抓起李维之前给他炼制的一杆铁枪，用惊人的臂力将那些炮弹砸回去。
“轰！”
海燕号终于开始反击。
作为帝国海军现役最先进的巡洋舰，海燕号虽然只有一艘，但它的主炮威力惊人。
在乔治精湛的指挥下，一枚特制的炼金弹呼啸而出，精准击中对方阵型前列的一艘护卫舰。
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爆鸣，那艘满是藤壶的敌舰直接被炸开一个巨大的破洞。
但这并没有阻止敌方舰队的逼近。
双方一边互相倾泻着炮火，一边在汹涌的海浪中快速拉近距离。
李维站在船头，双眼中光芒流转，鹰眼天赋被催动到极致。
穿过硝烟与水雾，他清晰看到对方旗舰甲板上的景象。
那里站满密密麻麻的怪物。
全都是半人半鱼的海洋恶魔，它们手持三叉戟和弯刀，眼中闪烁着嗜血的红光。
而在甲板的最中央，一张由白骨堆砌而成的王座上，端坐着一个极为高大的身影。
即使是坐着，他的身高也超过三米。
他穿着一身湿漉漉的提督大衣，肩膀上长满不停蠕动的肉瘤。
最让人感到恶寒的是他的脑袋——那是一颗巨大滑腻的章鱼头颅。
无数根粗壮的触须在他的下巴处纠缠蠕动，每一根触须的吸盘里都长着锋利的倒刺。
“那是……”
罗伊的身影出现在李维身边。
他看清那个章鱼恶魔后，一向毫无波动的冷静声音里，第一次出现明显的凝重。
“吞潮者，巴尔萨泽。”
这句话，瞬间让甲板上正在抵御炮火的众人停下动作。
暗星同盟七魔神之一，暴风提督麾下的分舰队指挥官，拥有‘吞潮者’之称的超凡者——巴尔萨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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