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老病死,四件大事,没有一件是不花大钱的。只有在医院待过的人,才知道人间疾苦多悲凉。
有时候看医生给患者开二十块钱的药都要多问一句:“家里能接受得了不?”都觉得这大夫多少有点大病了,几十块钱的东西,至于问一嘴吗?钱和病哪个重要?
实际上,是见多了几毛钱都拿不出来的窘境,才明白,这不是多此一举。
偌大的住院处,整整六层楼,走廊里摆满了行军床,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有的患者家属小心翼翼地站在医生旁边,人穷志短,连开口求情问能不能租个行军床便宜两块钱,都不知道怎么张嘴。
有的家属,财大气粗,可也客客气气地和医生低三下四说着小话,顺手还把一个不算薄的红包塞在了人家的大褂里,求的就是从四人病房换到两人间去。
而有的家属,在走廊深处特意隔开的地段,因为一个小孩感冒,占着一整间病房。这地方,紧靠着方便上下楼的内部楼梯不说,旁边就是医护休息站。
病房里更是热闹,像是专家会诊似的。
高材生正高副主任带着两个新来的规培大夫,对着一个小孩一顿指手画脚,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单主任,没事啊,就是发烧了,都用不着打针,吃点消炎药,喝点葡萄糖就行。这是咱家???”
他想搞清楚孩子和大人的关系。
在不涉及到利益的时候,没人愿意得罪这位卫健委塞进来的主任。谁都知道医院要改制,可往后到底什么样,还真不清楚。
真的是日新月异啊,作为大城市毕业的医生,迟主任只听说过各个医科大学的附属医院有规培一说。谁想到,这两年他们这小破医院,也给塞进来规培生了。
这样的情况下,鬼知道将来会如何。
单玲芳长得确实不错,就很容易被优待了。
明显,这儿科的副主任对这位单主任很有意思,可惜,这迟主任并不在单主任的择偶范围内。
以前没准还行,现在差点意思了。
面对追求者,单玲芳自带高冷范:“哦,这我侄子,我姑姑家孙子。还有,老迟,你别老‘咱’‘咱’的叫,我们很熟吗?”
她才二十二三岁,这迟主任都三十出头了。单玲芳都有些嫌弃他身上有老人味了。
毫不留情面的话,弄得这位迟副主任一阵大脸红,尤其是在他带着的实习生面前,很下不来台。“我……”
自己不就是岁数大点吗?至于让人家这么看不上吗?可学医的又有几个岁数小的。
儿科和临床没啥区别,也是五年本科,他还是医科大的学生,还得在附属医院规培两年考执业医师。然后,又为了评职称,去读了硕。前前后后十多年的光景,才有了现在。你一个行政岗的主任,凭什么瞧不起我啊。我到哪不是天之骄子啊,多少大医院抢着要我。
你不就是长得好看吗?还瞧不上我了。迟主任想不通,也不知道怎么问。
就这态度,弄得林洛都看不下去了,赶紧出声问道。“迟主任是省城人吧?”
好在有了个动静,勉强让迟主任稳当了一下。“你怎么知道?”他看着屋里所有大人都站着,唯一大摇大摆坐在那的孩子为他发声,还挺有好感的。
林洛随手在桌上扒拉开一个橘子,笑容更是亲切了。“就咱省城人热情,一说话就‘咱’‘咱’的。”
文杰的床头,摆满了水果。
这一会的功夫,打着林洛妈前同事的名义,好朋友的名义,姥爷旧相识的名义,已经来了好几拨看望的人了。看来自己姥爷到什么位置上这事,大伙都知道了。
当然,也有不少是好奇,他家是怎么把一个卫校毕业的学生,给塞到医院当主任的。
主要是想知道,得花多钱。
剥好橘子的林洛,看着文杰眼巴巴的瞅着,大方的把橘子放在了自己嘴里,随口对着这个儿科主任问道。“我刚才进来的时候,看公示牌上,你可是医科大毕业的,怎么没留在省城,来咱们医院了啊?”
99年才开始大学扩招,可在这之前就有点学历贬值的意味了。
但眼前这位迟主任,按岁数那可是八几年的大学生啊,还是中国医科大的大学生,据说还是留日的硕士。
虽然说日硕挺水的,可曾经的帝国理工现在的日东大学,那也是排名在清北之上的。再怎么是混学历去的,也不可能沦落到这小地方啊。
就这么说吧,因为迟主任一个人,矿务局医院的儿科权威程度,已经超过县一院了。
这就是人才的牛逼之处,但无论如何,川州这小庙,也容不下这样的大佛啊。
说到这个,迟主任面露苦涩。“哎,别提了。”
他也闹心,当初是因为爱情来这个小地方的,他和他前对象是大学同学,一个儿科,一个护理。对象因为家庭原因,选了个回家乡,他也就跟来了。
后来,因为各种原因,他帮着对象一起去混了个硕士,本来说好的,在日本两年,俩人辛苦点勤工俭学,熬过来就能报效国家了。
结果,她对象找了个日本人留在当地不回来了不说,还把他哄回国了。
回来后,他想通过学校的师生关系回省城医院的,这川州也算是他的伤心地了。那时候,他发誓,再也不相信女人了。
可谁想到单位新来了一个单主任,让他又舍不得走了。
只是,这些又怎么好对小孩讲啊。
迟主任没回答,而是反问道。“你是?”
连林洛都看得出来,这小子看上单玲芳了,于是指着道。“这是我老姨。”
“哦,外甥啊?”迟主任一听,变得更热情了,甚至想上前好好认识下。
万一自己和单主任成了,这也是自己外甥了。
可他还没上前呢,就看到了单主任眉头紧皱,弄得他也犹豫了。
这一犹豫,步子就迈不开了。
林洛看他那个样,暗笑了一声,没出息,但也赶紧给了台阶:“迟主任,这几日怕是要麻烦你了。我姥爷家眼下就这么一个孙子,正金贵着呢,这病不好我们可不出院的。”
人才还是要尊重一下的,他虽然不干拉郎配的事,但也不干得罪人的事。
病床上文杰蔫蔫地看着吃着橘子的哥哥,心想:真的吗?家里真的宝贝我吗?要是这样,那你以前还天天欺负我。现在甚至连橘子都不给我吃一个。
虽然委屈,可也只敢嘟着嘴看着,不敢吱声,因为他哥也正不善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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