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吱呀”一声关上,隔绝了门外的一切。
种师道的身影消失,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林冲、朱武和鲁智深三人。
鲁智深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了,他把手里的禅杖往地上一顿,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洒家不懂!”
鲁智深粗着嗓子,满脸都是困惑,“这老家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好端端的,话说到一半就跑了,还让哥哥你去什么云州?”
他越说越气,一双牛眼瞪得溜圆。
“他要是想谈,就在这大名府谈!他要是想打,洒家陪他打个痛快!让哥哥你上他的地盘,万一是个鸿门宴怎么办?那云州可是他的老巢!”
朱武轻轻摇着羽扇,眉头也微微蹙起。
他沉吟道:“鲁提辖说的有理。种老将军此举,确实令人费解。他把会面的地方定在云州,恐怕有两层意思。”
“哪两层?”鲁智深追问。
“其一,是试探。”朱武分析道,“他要看看教头您是否真有单刀赴会的胆魄。若您不敢去,那之前的豪言壮语便成了笑话,结盟之事自然也无从谈起。”
“其二,是保全。”朱武的语速放缓,“种老将军毕竟是朝廷宿将,在西军中威望极高。他不能像个丧家之犬一样跑到大名府来投靠我们。他需要一个体面的方式,在自己的地盘上,当着他西军将士的面,完成这个转变。这关乎他的颜面,更关乎他对西军的掌控。”
朱武看向林冲,神情凝重。
“教头,此去云州,无异于龙潭虎穴。不得不防。”
听着两人的分析,林冲却异常平静。
他提起桌上的茶壶,给鲁智深和朱武面前空着的茶杯续上水,热气袅袅升起,模糊了他的表情。
“呵呵。”
林冲忽然轻笑出声。
鲁智深和朱武都愣住了,不解地看着他。
“哥哥,你笑什么?洒家都快急死了!”鲁智深嚷嚷道。
林冲放下茶壶,端起自己的茶杯,轻轻吹了吹。
“你们两个,都想错了。”
他抬起头,眼神清亮。
“种老将军不是在试探我,更不是想摆什么鸿门宴。”
林冲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他这是在给我,也是给他自己,递上最后一份投名状。”
“投名状?”朱武和鲁智深异口同声。
“没错。”林冲站起身,走到窗边,负手而立,望着楼下渐渐热闹起来的街道。
“你们想,他种师道是什么人?是大宋的西军统帅,是镇守边关几十年的老将。忠君报国四个字,已经刻进了他的骨头里。让他背弃朝廷,比杀了他还难受。”
“今天,他看到了大名府的民心,看到了断梁军的军心,也看到了我们炼钢造炮的实力。他心里那杆秤,已经彻底偏向了我们。”
林冲转过身,看着朱武。
“但他需要一个台阶,一个能让他对自己、对追随他半生的西军将士们都有个交代的台阶。”
“他让我去云州,不是让我去他的地盘,而是邀请我,去接收他的‘遗产’!”
林冲的声音不高,却充满了穿透力。
“他要在云州,当着所有人的面,亲手把西军这支大宋最精锐的兵马,连同他毕生的心血,那份‘震山雷’的图谱,交到我的手上!”
“这,才是他真正的投名状!一份比任何言语都更重的投名状!”
鲁智深听得张大了嘴巴,半天没合上。
朱武手中的羽扇也停了下来,他恍然大悟,随即又涌起一阵激荡。
原来如此!
这老将军,是要用这种方式,来完成自己身份的最后转变!
“那……那三天之约呢?”朱武急忙问。
林冲的表情严肃起来。
“因为朝廷的屠刀,已经悬在他的脖子上了。”
“黄文炳那个蠢货回去,一定会添油加醋地向皇帝告状。皇帝本就多疑,再加上我和种师道之间的书信往来,以及‘震山雷’图谱这件泼天的大事……他绝对不会再信任种师道。”
“三天,是种师道能为他自己,也是为数万西军将士,争取到的最后时间。三天之后,朝廷的旨意一到,要么是夺他兵权,要么是押他进京,到那时,一切都晚了。”
林冲的目光扫过两人。
“所以,云州,我必须去。”
“而且,要轻车简从地去,以示坦荡。”
“哥哥!洒家陪你去!”鲁智深想也不想,立刻站了出来。
“哥哥去哪,俺武松就去哪!”门口人影一闪,武松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那里,怀里抱着刀,表情坚决。
林冲点点头。
“好。智深、武二哥,你们随我同去。”
他又看向朱武,“军师,大名府就交给你了。另外,马上开始准备,清点府库,筹备粮草,做好迎接西军的准备。”
“迎接西军?”朱武一愣。
林冲笑了:“当然。种老将军送这么一份大礼,我们总不能空着手,得把家底准备好,不能让西军的兄弟们来了之后饿肚子。”
朱武心头一震,随即重重点头,一股豪情涌上心头。
“是!教头放心!”
林冲的魄力,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人还没去,就已经在为接收西军做准备了!
“阿蛮!”林冲朝门外喊了一声。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
“传我命令,鹰眼司精锐小队,备好快马,一个时辰后,随我出发,前往云州!”
“是!”阿蛮的身影再次消失。
一切部署完毕,林冲正准备换上一身便服。
就在这时,一名鹰眼司的探子神色慌张地冲了进来,甚至忘了行礼。
“教头!十万火急!”
林冲眉头一皱:“说!”
那探子喘着粗气,急声道:“汴京密报!就在一个时辰前,枢密院新派了一名钦差,带着三百禁军,八百里加急,已经出城了!”
朱武心头一紧:“又是来大名府的?”
“不!”探子摇了摇头,脸上满是惊疑。
“他们……他们不是往大名府来,而是改道向北,直奔……直奔云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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