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凄迷,陈雪独自站在那座隐秘宅院的窗外,浑身湿透却浑然不觉。透过窗纸朦胧的光影,她看见林默正温柔地为一个苍白柔弱的女子喂药。那女子有着如水般的眼眸和脆弱的气质,正是男人最想保护的那种类型。
慢点喝,婉娘。林默的声音是陈雪从未听过的温柔,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她的心上,药苦,但对你身体好。
名叫婉娘的女子轻轻咳嗽,声音娇弱无力:默哥哥,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为了我的病,你奔波了这么久...
别说傻话,林默为她拭去额角的汗珠,动作轻柔得仿佛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珍宝,为你做任何事都是值得的。只要你能好起来,我做什么都愿意。
陈雪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混合着不知不觉流下的泪水。原来如此...原来他寻找镜墓,他做的一切,都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这个叫婉娘的女子。那个他口中的,那个他家族的,全都是为了另一个女人。
她想起林默曾经说过的话:我为你做的一切,不是因为爱情...而是因为责任。
现在她明白了,那份责任根本不是对她,而是对窗内那个柔弱女子。六年的等待,三年的寻找,所有的付出和深情,原来都是一场可笑的一厢情愿。
陈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个地方的。她跌跌撞撞地走在雨中,浑身湿透却毫无知觉。脑海中不断回放着林默温柔对待婉娘的画面,每一个细节都像一把刀,刺穿她的心脏。
雨水模糊了视线,她分不清脸上是雨水还是泪水。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雨声作伴。她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又来到了那棵银杏树下。
金黄的叶子在雨中凋零,如同她破碎的心。她抱住树干,放声痛哭。雨水打湿了她的衣裳,寒冷刺骨,却比不上心中的万分之一痛楚。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她哽咽着质问,却无人回答。银杏树静默地立在那里,千年来它见证过太多悲欢离合,却从不会给出答案。
就在这时,一个温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姑娘,你没事吧?
陈雪猛地回头,看到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男子撑着伞站在不远处。他面容清秀,眼神关切,手中还拿着几卷书册,看样子是刚从书院回来。
我...我没事。陈雪慌忙擦去眼泪,试图维持最后的尊严。但她颤抖的声音和红肿的眼睛出卖了她。
书生走近些,将伞撑在她头上:雨这么大,会生病的。要不要到我书房避避雨?就在前面不远。
陈雪本想拒绝,但看着对方真诚的眼神,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此刻的她,确实无处可去。
书生的书房很小,但整洁干净,四处堆满了书籍,散发着淡淡的墨香。他为陈雪倒了杯热茶,又找来干毛巾。
在下苏文瑾,是个教书先生。书生自我介绍道,声音温和,姑娘怎么称呼?
陈雪。她低声回答,仍然沉浸在伤痛中。这是她第一次以真实姓名自我介绍,感觉既陌生又释然。
苏文瑾没有多问,只是安静地陪她坐着。过了一会儿,他才轻声说:陈姑娘若有什么烦恼,不妨说出来。虽然我可能帮不上什么忙,但倾听还是能做到的。
或许是太久没有人如此温柔对待自己,或许是伤痛太过沉重需要宣泄,陈雪终于忍不住将这些年的一切都说了出来——从家族的变故,到女扮男装的艰辛,再到与林默的相遇和约定,最后是刚才看到的残酷真相。
苏文瑾静静地听着,不时为她续上热茶。当陈雪说完时,天已经黑了,雨也停了。烛光在书房中摇曳,映照着他专注的侧脸。
陈姑娘,苏文瑾轻声说,你的遭遇令人心痛。但请记住,一个人的价值不应该建立在另一个人的认可上。你坚强、勇敢、聪慧,这些品质不会因为某个人不珍惜就消失。
陈雪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可是...我爱了他这么多年...
爱没有错,苏文瑾微笑,错的是利用爱的人。你值得更好的对待,值得被人真心珍惜。
那一刻,陈雪在苏文瑾眼中看到了某种她从未在林默眼中看到的东西——真诚的关怀和尊重。
接下来的日子里,苏文瑾经常来看望陈雪。他在城西租下一个小院安置她,每天都会带来一些书籍和小点心。他带她去散心,给她讲书中有趣的故事,教她写字画画。
陈雪发现苏文瑾虽然只是个普通教书先生,但学识渊博,待人真诚。他熟知天文地理,对诗词歌赋也有独到见解,更重要的是,他看她时,眼中没有怜悯或算计,只有平等的尊重和欣赏。
你看,某天午后,苏文瑾指着天空的云彩说,那片云像不像一匹奔驰的骏马?小时候,我经常这样躺在草地上看云,想象着云彩背后的故事。
陈雪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不禁莞尔:确实很像。那边那片,倒像是个跳舞的仙子。
就这样,在苏文瑾的陪伴下,陈雪渐渐从伤痛中恢复,甚至开始思考全新的人生可能。她发现自己其实很喜欢读书写字,这些是她以前女扮男装时从未有机会接触的。
然而,就在陈雪逐渐打开心扉时,林默突然又出现了。
那是个阳光明媚的午后,陈雪正在苏文瑾的书房里学习书法。林默推门而入,脸色憔悴,眼中满是血丝,看起来比之前更加疲惫。
小雪,他的声音沙哑,我需要你的帮助。
陈雪手中的毛笔掉在纸上,晕开一大团墨迹。她看着这个曾经让她魂牵梦萦的男人,心中五味杂陈。爱恨交织,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婉娘...她的病情恶化了。林默痛苦地说,镜墓的力量只能暂时维持她的生命,要彻底治愈她,还需要...还需要银杏树心的汁液。
苏文瑾站起身,挡在陈雪面前:林公子,你不觉得这样太过分了吗?利用完陈姑娘的感情,现在又要利用她的能力?
林默无视苏文瑾,直视着陈雪:只有你能取到树心汁液。那棵银杏树认你,只有你靠近时它才不会防御。
陈雪的心彻底冷了。原来他来找她,还是为了另一个女人。她听见自己平静地问:我为什么要帮你?
林默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她会拒绝。然后他说出了让陈雪彻底崩溃的话:因为你爱我,不是吗?爱不就是无私付出吗?
那一刻,陈雪脑海中有什么东西断裂了。她突然大笑起来,笑声中带着疯狂和绝望。
爱?你说爱?她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我对你付出了六年的青春和真心,换来的只是利用和欺骗!现在你还要我为你的心上人付出?林默,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林默被她的反应惊住了,试图上前拉住她:小雪,你听我解释...
别碰我!陈雪尖叫着后退,我不要再见到你!永远不要!
她冲出书房,疯狂地奔跑。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逃离这个地方,逃离这个伤透她心的男人。
陈雪的精神在这一刻彻底崩溃了。她开始在大街小巷中漫无目的地游荡,时而大哭,时而大笑,口中不停地喊着林默的名字。路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有人说她疯了,有人说她中了邪。
只有苏文瑾不离不弃地跟在她身后,确保她的安全,为她提供食物和住所。他在城郊找了一处安静的小院安置她,每天都会来看望她,即使她大多时候都没有反应。
没关系,苏文瑾总是轻声对她说,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好起来。
而林默,在最初的震惊过后,竟然真的没有再来找她。他全身心投入到照顾婉娘中,仿佛陈雪从来就不曾存在过。他取到了银杏树心的汁液,治好了婉娘的病,却永远地失去了一个真心爱他的人。
有时候,在夜深人静时,陈雪会突然清醒片刻。她会看着守在床前的苏文瑾,轻声问: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苏文瑾总是微笑着回答:因为你是值得被爱的人。
然后陈雪又会陷入混沌之中,继续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但苏文瑾从不放弃,他相信总有一天,真爱能够治愈一切创伤。
而在遥远的潼城,林默终其一生都守在那棵银杏树下,等待着那个永远不会回来的身影。他终于明白,有些爱,一旦错过,就是永远。而有些伤害,一旦造成,就再也无法弥补。
银杏叶年复一年地金黄,见证着人世间最深的爱恋与最痛的遗憾。
(第四章完,字数:约5000字)
第五章 残镜重圆
时光荏苒,转眼三年过去。陈雪在苏文瑾的细心照料下,病情时好时坏。有些日子,她会突然清醒,眼神清明地与苏文瑾交谈;有些日子,她又会陷入自己的世界,对着空气喃喃自语。
苏文瑾始终不离不弃。他在书院教书之余,所有的时间都用来照顾陈雪。他教她读书写字,带她到院子里晒太阳,甚至学会了针灸,定期为她治疗。
今天感觉怎么样?一个春日的早晨,苏文瑾端着药碗走进房间,温和地问道。
陈雪坐在窗边,眼神有些迷茫:我好像做了个很长的梦...梦里有人在银杏树下等我。
苏文瑾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恢复平静:先把药喝了吧,今天天气很好,一会儿我陪你去院子里走走。
这样的对话已经成为日常。苏文瑾从不强迫她回忆过去,也从不提起那个伤她至深的人。他只是静静地陪伴,用耐心和温柔一点点修复她破碎的心。
与此同时,在潼城,林默的日子并不好过。婉娘的身体虽然康复,但她的心从未属于过他。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婉娘能够下床行走已经一个月了。林默欣慰地看着她在院子里练习走路,脸上终于有了血色。
太好了,你终于好了。林默由衷地说,这些年的付出似乎都有了回报。
然而婉娘却转过身,用他从未见过的冷漠眼神看着他:林默,这些日子谢谢你的照顾。但现在我好了,也是时候告诉你了——我从来就没有爱过你。
林默如遭雷击,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可是...我们小时候的约定...
那是小时候的事,婉娘打断他,声音冰冷,人都是会变的。我已经找到了真正爱的人,下个月就要离开潼城了。
是谁?林默艰难地问,感觉自己的世界正在崩塌。
婉娘微微一笑,那笑容美丽却残酷:这就不劳你费心了。总之,感谢这些年的照顾,但我从未爱过你。我答应与你在一起,只是因为你能保护我,能为我治病。
说完,她决绝地转身离去,留下林默独自站在原地,心如刀绞。
直到这时,他才突然想起了陈雪。那个为他等待六年,为他付出一切,却被他狠狠伤害的女子。他发疯似的四处寻找陈雪,却得知她早已精神失常,被一个教书先生带走了。
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就像陈雪从未在他的生命中出现过一样。
林默独自站在银杏树下,金黄的叶子依旧年复一年地飘落,但那个在树下等待他的人,却再也不会回来了。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伤害了一个真心爱自己的人。这种认知比任何刀剑都要伤人。
他开始疯狂地寻找陈雪的下落,走遍大江南北,问遍所有可能知道线索的人。但三年过去了,他始终一无所获。陈雪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此时的陈雪,在苏文瑾的照料下,正在慢慢好转。她开始能够清晰地与人交流,开始能够记住每天发生的事情。虽然过去的记忆仍然破碎,但至少她不再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今天想学些什么?苏文瑾拿着几本书走进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陈雪想了想,说:我想学画画。我想把梦中的那棵银杏树画下来。
苏文瑾的眼睛亮了起来:好主意。我正好有些画具,可以教你。
于是,每天下午,他们都会在院子里画画。陈雪很有天赋,很快就掌握了基本的技巧。她画得最多的就是那棵银杏树,每一片叶子都画得极其认真。
为什么对银杏树这么执着?有一天,苏文瑾忍不住问道。
陈雪的手顿了一下,眼神有些迷茫:我不知道...只是觉得这棵树对我很重要。好像在树下,有人在等我的答案...
苏文瑾没有再问,只是默默地为她调色。他知道,有些记忆需要她自己慢慢找回,强迫不得。
时光平静地流逝,直到那个注定不平凡的日子。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让河水暴涨,冲垮了上游的堤坝。洪水如猛兽般冲向小镇,人们惊慌失措地四处逃窜。
快走!苏文瑾拉着陈雪的手,想要带她离开。但陈雪突然挣脱了他的手,冲向洪水汹涌的河边。
孩子!有个孩子掉水里了!有人惊呼道。
陈雪想都没想就跳进了汹涌的洪水中。水流湍急,她艰难地向那个挣扎的小身影游去。就在她快要抓住孩子的时候,一个浪头打来,将她卷入水中。
陈雪!苏文瑾惊呼一声,毫不犹豫地跳入水中。
他在激流中奋力游向陈雪,终于抓住了她的手。但水流太急,他们都被冲向了下游。苏文瑾用尽全身力气将陈雪推向一块巨石,自己却被卷入更深的漩涡。
苏先生!陈雪趴在巨石上,惊恐地看着苏文瑾消失在浑浊的水中。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段记忆突然涌入陈雪的脑海——她想起了一切。想起与林默的约定,想起镜墓中的经历,想起那个雨夜看到的残酷真相,也想起了这些年来苏文瑾无微不至的照顾。
她尖叫一声,毫不犹豫地再次跳入水中。
奇迹般地,她在激流中找到了苏文瑾,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拖上岸。苏文瑾已经昏迷,但还有呼吸。陈雪跪在他身边,为他做着急救。
醒醒,文瑾,求你醒醒...她哽咽着,泪水混合着雨水滑落。
就在这时,一队路过的人马发现了他们。为首的人跳下马来,快步走向他们。当那人看清陈雪的面容时,猛地停住了脚步。
陈雪?林默难以置信地轻声唤道。
陈雪抬起头,看到站在面前的人,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是你。
林默看着她冷漠的眼神,心如刀绞。这些年来,他一直在寻找她,想象过无数次重逢的场景,却从未想过会是这样。
我找了你很久...他艰难地开口。
陈雪冷笑一声:找我做什么?又要我为你那个婉娘做什么事吗?
林默的脸色瞬间苍白:你...你都知道了?
我不止知道,陈雪的声音冰冷,我还知道她根本不爱你,只是在利用你。真是讽刺,你为了一个不爱你的人,伤害了一个真心爱你的人。
林默无言以对,只能呆呆地看着她。此时的陈雪与他记忆中的那个截然不同,不再有那份刻意伪装的坚强,而是多了一种历经沧桑后的淡然与决绝。
帮我把他抬到安全的地方。陈雪不再看他,专注地照顾着苏文瑾。
林默这才注意到躺在地上的苏文瑾。看到陈雪看他的眼神,林默明白自己已经永远地失去了她。
他们将苏文瑾安置在一处高地的小屋里。陈雪细心地为他擦拭伤口,更换湿衣,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关切。林默站在一旁,感觉自己像个多余的旁观者。
这些年...你过得好吗?他终于鼓起勇气问道。
陈头也不抬:比在你身边时好得多。
一句话,让林默的所有歉疚都堵在了喉咙里。他知道,有些伤害一旦造成,就再也无法弥补。
苏文瑾在深夜醒来,看到守在一旁的陈雪,虚弱地笑了笑:你没事就好。
陈雪握着他的手,眼中含着泪水:你为什么那么傻?为什么要跳下去救我?
因为...苏文瑾轻声说,我爱你啊。从第一眼见到你,就爱上了那个在雨中哭泣却依然坚强的女子。
陈雪的泪水终于落下。这些年来,她一直沉浸在对林默的执念中,却没有发现身边一直有一个真心爱她的人。
林默站在门外,听着屋内的对话,心如刀绞。他终于明白,自己错过了多么珍贵的东西。但一切都太晚了,他只能默默地离开,将空间留给那两个相爱的人。
几个月后,陈雪和苏文瑾在一个小教堂举行了简单的婚礼。没有盛大的仪式,只有几个亲近的朋友和学生的祝福。陈雪穿着苏文瑾为她准备的嫁衣,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就在仪式即将开始时,一个包裹被送到了教堂。打开一看,里面是那半块青铜镜图,还有一封信。
镜图物归原主,祝你们幸福。——林默
陈雪看着镜图,心中百感交集。这个曾经让她执着多年的物件,此刻却显得如此微不足道。真正的幸福,从来不在遥远的传说里,而在当下,在眼前。
她将镜图收起,挽住苏文瑾的手臂,微笑着走向新的人生。
而远在潼城的林默,独自站在银杏树下,看着金黄的叶子飘落。他终于明白,有些约定注定无法实现,有些错误永远无法弥补。但他会继续守在这里,守护着这个曾经许下约定的地方,直到生命的尽头。
银杏叶年复一年地金黄,见证着人世间的爱恨离合。但这一次,它终于见证了一个圆满的结局——不是所有的爱情故事都有完美的开始,但只要真心相待,终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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