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年终考核
翌日，风雪渐歇，久违的冬日暖阳刺破云层，将金光洒在银装素裹的青岚武馆上。然而，这阳光却驱不散演武场上空弥漫的凝重气氛。
演武场中央，早已搭建起一座高台。台高一丈，铺着红布，上面摆放着三把太师椅，居中者空着，是为馆主林啸风所设。左右两把椅子上，分别坐着面带忧色的林啸风和捻着山羊胡、眼神闪烁的刘长老。
高台正前方，矗立着一块半人高的黑色石碑，这便是决定无数弟子命运的“测灵碑”。碑身黝黑，表面光滑，刻满了玄奥的符文，在阳光下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武馆近百名弟子，按入门先后和潜在实力，排成数列，肃立于台下。人人神色紧张，或紧握双拳，或低声祈祷，空气中弥漫着汗水与雪水混合的潮湿气息。
林轩站在队伍的最后面，毫不起眼。他依旧穿着那件被划破的旧棉袍，但浆洗得干净，破损处也用粗线简单缝补过。他低着头，目光落在自己脚前被踩得泥泞的雪地上，仿佛周遭的一切喧嚣都与他无关。只有紧握着那柄用粗布包裹的锈剑的手，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微微发白，显露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张虎则站在队伍最前方，昂首挺胸，享受着周围弟子投来的敬畏或讨好的目光。他偶尔回头，目光越过人群，精准地找到林轩的位置，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冷笑。
“时辰到！”一名执事弟子高声唱喏。
馆主林啸风站起身，目光扫过台下众弟子，声音沉稳地开口，说了一番勉励的话，无非是“武道艰辛，重在坚持”，“考核虽严，亦是机缘”云云。但台下弟子大多心弦紧绷，能听进去的寥寥无几。
“……考核第一关，根骨测试！念到名字者，上前将手掌按于测灵碑上，运转基础内功即可。”刘长老接过话头，声音尖细，带着一股公式化的冷漠，“现在开始！王磊！”
一个瘦高少年紧张地跑上台，将颤抖的手按在测灵碑上，竭力运转微薄的内力。片刻后，测灵碑底部亮起一圈微弱、混杂的灰色光芒，其中夹杂着几不可见的白色丝线。
“王磊，五行伪灵根，偏土、金，资质……下下等！”执事弟子高声报出结果。
那名叫王磊的少年脸色瞬间惨白，失魂落魄地走下台，人群中响起一阵轻微的叹息和几声幸灾乐祸的低笑。这就是现实，残酷而直接。
测试按名册顺序快速进行。大多数弟子都只能让测灵碑亮起灰芒，只是光芒的强弱和夹杂的其他颜色光泽略有不同，这决定了他们在“下下等”这个范畴内的细微差别。偶尔有弟子能激发较为纯净的白色光芒（下等资质），便能引来一阵羡慕的低呼。
“孙立！”
张虎的跟班孙立昂首上台，手掌按上。测灵碑亮起较为明亮的灰白色光芒，其中白色占据了主导。
“孙立，四行杂灵根，偏金，资质……下等！”
孙立得意地朝张虎的方向看了一眼，这才下台。
“赵干！”
赵干上台，结果与孙立相仿，也是下等资质，引得众人又是一阵议论。
测试有条不紊地进行，很快，轮到了前排的弟子。
“苏婉！”
清冷的身影缓步上台。她一出现，台下顿时安静了不少，许多男弟子的目光中都带着倾慕。苏婉神色平静，伸出纤纤玉手，轻轻按在测灵碑上。
嗡——！
测灵碑发出一声轻微的嗡鸣，旋即，一道清澈的、近乎纯白的的光芒亮起，虽然不算强烈，但异常纯净，只有边缘带着极淡的灰色杂色。
“苏婉，三行灵根，偏水、木，资质……中下等！”执事弟子的声音都提高了几分，带着一丝惊讶。
台下顿时响起一片哗然！中下等资质！这在青岚武馆已是多年未见的良才了！连馆主林啸风眼中都闪过一丝欣慰，刘长老则目光复杂地闪烁了一下。
苏婉依旧面无表情，仿佛这结果与她无关，微微颔首，便走下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接下来，焦点全部集中到了一个人身上。
“张虎！”
张虎深吸一口气，龙行虎步般踏上高台。他环视台下，享受了一番瞩目的感觉，才运足内力，猛地将手掌拍在测灵碑上！
轰！
测灵碑发出的嗡鸣声比苏婉时响亮得多！一道耀眼的白光冲天而起，光芒中，甚至隐隐夹杂着一丝极其微弱的青色！
“张虎，三行灵根，偏金、火，资质……中等！”执事弟子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
中等资质！
整个演武场彻底沸腾了！这意味着张虎有极大希望突破淬体境，未来甚至有机会窥探筑基之境！对于日渐式微的青岚武馆来说，这无疑是一剂强心针！
“恭喜大师兄！”
“虎哥威武！”
台下谄媚和惊叹之声不绝于耳。张虎志得意满，朝着馆主和刘长老拱了拱手，目光扫过台下众人，尤其在林轩和苏婉的位置停顿了一瞬，充满了傲然与挑衅。
林啸风脸上也难得露出了笑容，点了点头。刘长老更是抚掌笑道：“好！好！天佑我青岚武馆！”
高潮过后，测试继续，但已乏善可陈。众人的心思似乎还停留在张虎带来的震撼中。名字一个个念过，台下弟子越来越少。
终于，念到了最后一个名字。
“林轩！”
声音落下，全场的目光，带着各种复杂的情绪——怜悯、嘲讽、好奇、漠然——齐刷刷地聚焦到了那个站在队伍最末尾的孤单身影上。
林轩深吸一口气，将怀中用粗布包裹的锈剑紧了紧，然后迈开脚步，一步一步，踏着泥泞的雪地，走向那座高台。他的步伐很稳，每一步都像丈量过一般。
嘲笑声和窃窃私语如同蚊蚋般在耳边响起，但他充耳不闻。他的眼中，只有那块黝黑的测灵碑。
他走上台，先是对馆主林啸风和刘长老行了一礼。林啸风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微微颔首。刘长老则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林轩不再犹豫，走到测灵碑前。他看着这块决定了他过去五年屈辱的石头，心中一片平静。他缓缓伸出右手，手掌因为常年干杂活和练剑，结满了茧子。
当他的手掌即将按上碑面的瞬间，他下意识地调动了昨夜观想《无名剑典》时产生的那一丝微弱的、清凉的气息，汇于掌心。同时，他怀中的那柄锈剑，再次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脉动。
啪。
手掌按实。
一秒，两秒，三秒……
测灵碑……毫无反应。
连最微弱的灰芒都没有出现！
死寂。
台下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震天的哄笑声！
“哈哈哈！我就知道！连灰芒都没有！这是废到什么程度了？”
“碑坏了吧？不对啊，刚才还好好的！”
“真是废物中的废物！赶紧滚蛋吧！”
张虎脸上的笑容灿烂到了极点，充满了快意。刘长老摇头叹息，仿佛在说“果然如此”。连林啸风，眼中也露出了深深的失望和无奈。
执事弟子皱了皱眉，准备上前检查测灵碑，或者直接宣布结果。
然而，就在这满堂哄笑声中，就在林轩的心也微微下沉的刹那。
异变陡生！
测灵碑中心，那原本应该亮起光芒的地方，突然如同墨汁滴入清水，迅速晕染开一片……深邃、纯粹、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极致灰暗！
这不是普通的灰芒，而是一种近乎“无”的、连光线都无法逃逸的绝对灰色！它没有亮度，只有一种沉重的、令人心悸的“存在感”！
这诡异的灰色迅速蔓延，瞬间笼罩了整个碑身！
嗡——！！！
一声低沉、古老、仿佛来自洪荒时代的嗡鸣，从测灵碑内部轰然响起，声音不大，却震得在场所有人耳膜发胀，心神剧震！
哄笑声戛然而止。
整个演武场，霎时间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块变得如同黑洞般的测灵碑，以及碑前那个同样一脸愕然的少年。
执事弟子张大了嘴巴，看着那无法用任何已知标准衡量的异象，半晌，才用变了形的声音，结结巴巴地喊道：
“林…林轩……资质……未知……异……异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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