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助“小虚空镜”之力,荀纬瞬息间被传送到都江堰下游一处人迹罕至的河湾。双脚甫一落地,一股浓烈得令人作呕的血腥气便混杂着潮湿的水汽扑面而来,呛得他几欲窒息。夜空被一层诡异的暗红色光晕笼罩,心宿三星已几乎完全重合,散发着妖异的光芒,将大地映照得如同炼狱。空气中弥漫着难以言喻的压抑感,仿佛整个天地都在某种恐怖的力量下颤抖呻吟。
“三星连珠”的天象,已然降临!那股源自地脉深处、阴寒暴戾的“鬼金”之力,如同被唤醒的太古凶兽,在脚下的大地中躁动不安,发出沉闷的咆哮。荀纬怀中的“定元珠”微微发烫,与那地脉之力产生着微弱的共鸣,而“听雨令”则散发出清凉的气息,护住他心神,抵御着这股侵蚀心志的邪异威压。
来不及喘息,荀纬立刻收敛气息,将紫鸢所授的“敛息遁形”之术运转到极致。他整个人仿佛化作了一道淡淡的影子,融入岸边的乱石与枯草丛中,气息、生机乃至存在感都降至最低点,如同蛰伏的毒蛇,向着记忆中“锁龙井”所在的离堆方向,悄无声息地潜行而去。
越靠近都江堰核心区域,戒备越是森严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江面上,密密麻麻的巡逻战船来回穿梭,船上兵士甲胄鲜明,弓弩上弦,火把将江面照得亮如白昼。岸上,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精锐兵丁披坚执锐,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黑暗。更有无数身着黑袍、气息阴冷的“颖考” network 高手,如同鬼魅般在暗处游弋,布下天罗地网。
这已不仅仅是守卫,更像是一场大战前的临战状态!刘璋的守军与“颖考”的人马混杂在一起,彼此似乎达成了某种诡异的默契,共同封锁了这片区域。荀纬心中凛然,看来“颖考” network 已不再掩饰,准备在今晚强行完成血祭,炼化“镇海戟”!
他凭借超卓的匿迹术和地形熟悉,如同滑不留手的游鱼,在明哨暗卡之间艰难穿行。有几次,巡逻队几乎擦着他的衣角走过,甚至能听到对方沉重的呼吸声,但都凭借“敛息术”和一点运气,有惊无险地避过。
终于,他再次潜行至离堆公园外围。眼前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凉气!整个离堆山丘已被彻底戒严,山脚下燃起无数篝火,映照出密密麻麻的人影。更令人心悸的是,山腰处那座伏龙观,此刻竟被一股浓得化不开的血色雾气所笼罩,雾气中隐隐传来凄厉的哀嚎和某种古老而邪恶的吟唱声!一股磅礴无比的阴邪能量,正以伏龙观为中心,疯狂抽取着四面八方的地脉之气,并向山腹深处的“锁龙井”汇聚!
血祭……已经开始了!而且规模远超他的想象!那血色雾气,分明是浓郁到极致的生灵血气所化!
“必须尽快潜入‘锁龙井’!”荀纬心急如焚。听雨楼主为他争取的三日,对方显然也没有闲着,甚至加快了进程!
他绕到离堆背江的悬崖下,找到了上次那条被藤蔓遮掩的密道入口。入口处的守卫增加了数倍,且有阵法波动,显然加强了警戒。荀纬屏息凝神,仔细观察,发现守卫虽然严密,但巡逻间隙依旧存在。他计算好时间,趁两队守卫交错的刹那,如同一缕青烟,悄无声息地滑入洞中。
密道内,气氛更加诡异。石壁上的古老符文全部被激活,散发着幽幽的血光,将通道映照得一片猩红。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几乎凝成实质,还夹杂着硫磺和焦糊的气息。那地底传来的“鬼金”轰鸣声更加剧烈,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封而出!
荀纬将“敛息术”催动到极限,沿着熟悉的石阶向下疾行。越往下,温度越高,血腥味越浓,那邪恶的吟唱声也越发清晰,震得人耳膜生疼。他感到怀中的“定元珠”跳动得越来越厉害,仿佛随时要脱体飞出!
终于,他再次抵达了那处巨大的地下石窟入口。眼前的景象,让他浑身血液几乎冻结!
石窟内,已不再是施工场地,而是一座完完全全的血腥祭坛!八根符文石柱被鲜血染成了暗红色,柱身上镶嵌着无数惨白的骷髅头,眼眶中跳动着绿色的鬼火。石柱之间,用鲜血画满了复杂而邪恶的阵法图案,图案中心,正是那口幽蓝色的“鬼金”原石水潭!此刻,潭水已变得如同沸腾的血液,不断翻滚着气泡,散发出令人窒息的能量波动!
水潭四周,跪满了黑压压的人群!看衣着,有兵士,有百姓,有工匠,怕是不下数千之众!但他们个个眼神空洞,表情麻木,如同提线木偶般,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控制着,正将手腕割破,让殷红的鲜血汩汩流入地面的血槽!鲜血顺着沟槽,汇入中央的水潭,滋养着那块恐怖的“鬼金”原石!
而在祭坛最高处,水潭正上方,悬浮着三道身影!居中者,正是那青铜面具人,他张开双臂,宽大的黑袍无风自动,口中吟唱着古老晦涩的咒文,引导着下方数千人的血气与“鬼金”之力融合!他左侧,是那妖道,正挥舞着一面人皮幡旗,召唤着无数扭曲的怨魂厉魄,融入血雾之中!而他右侧……赫然是张松!只是此刻的张松,面色惨白,眼神挣扎,似乎极力想摆脱控制,却又身不由己,他手中捧着一卷金光闪闪的……圣旨?不,是空白的诏书!他在以自身气运和益州别驾的身份为引,沟通某种冥冥中的“天命”!
“以万灵之血为引,以州牧之气为凭,沟通幽冥,接引星力……炼!”青铜面具人一声厉喝,声震整个洞窟!
“轰——!”
天空中的三星血光大盛,三道粗大的血色光柱穿透山体,直射而下,注入“鬼金”原石之中!原石剧烈震颤,表面的金色脉络疯狂蠕动,一股毁天灭地的恐怖气息骤然爆发!水潭中的血水冲天而起,在空中凝聚成一柄模糊的、缠绕着血光与黑气的巨大战戟虚影——正是“镇海戟”的雏形!
戟影一出,整个都江堰地动山摇!岷江水疯狂倒灌,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仿佛下一刻,这千年水利奇观就要彻底崩毁!
“就是现在!”荀纬眼中闪过决绝!他等的就是“镇海戟”雏形初现、力量最不稳定的这一刻!
他不再隐藏,身形如电,从藏身处暴射而出,直扑祭坛中心!同时,他掏出怀中那枚滚烫的“定元珠”,将全身内力毫无保留地注入其中!
“嗡——!”
“定元珠”爆发出混沌色的光芒,如同一颗微缩的星辰,拖着长长的光尾,射向空中那柄血色战戟的虚影!
“何方宵小!敢坏圣教大事!”青铜面具人第一时间察觉,又惊又怒,屈指一弹,一道黑气如毒蛇般射向荀纬!
“保护尊使!杀了他!”妖道也反应过来,厉声嘶吼,指挥黑袍人围攻!
“保护戟灵!”张松似乎也受到刺激,尖声叫道。
刹那间,无数攻击向荀纬笼罩而来!
“来不及了!”荀纬不闪不避,眼中只有那枚射出的“定元珠”!他相信楼主!相信这最后一搏!
“定元珠”无视一切阻碍,精准地撞入了血色战戟的虚影之中!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预想中的惊天爆炸并未发生。“定元珠”如同泥牛入海,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戟影。紧接着,那原本狂暴的血色戟影猛地一滞,表面流转的血光与黑气开始紊乱、冲突、互相吞噬!混沌色的气流从内部蔓延开来,所过之处,阵法纹路黯淡,石柱上的鬼火明灭不定,连那“鬼金”原石的嗡鸣声都变得尖锐刺耳!
“不——!”青铜面具人发出难以置信的怒吼,“混沌之气?!是谁?!!”
整个祭坛的能量平衡被打破了!反噬开始了!
“轰隆隆——!”
地脉暴走,乱石崩飞!血池沸腾爆炸!惨叫声、惊呼声、崩溃声响成一片!祭坛瞬间陷入极度混乱!
“好机会!”荀纬强忍被青铜面具人一击震出的内伤,趁机向出口方向冲去!破坏已成,必须立刻撤离!
“哪里走!”青铜面具人暴怒,身形化作一道黑光,亲自追来!速度之快,远超荀纬想象!
眼看就要被追上,荀纬猛地掏出怀中最后保命的“听雨令”,就要再次催动!
就在这时——
“嗤啦——!”
一道璀璨夺目的青色剑光,如同九天银河倒泻,自虚空斩落,精准无比地劈向青铜面具人!剑光中蕴含的浩然正气与凌厉剑意,竟让那恐怖的青铜面具人都为之一滞,被迫回身格挡!
“青城剑诀?!是你?!”青铜面具人又惊又怒。
荀纬愕然回头,只见一道熟悉的青色身影,手持长剑,挡在了他与青铜面具人之间。衣袂飘飘,面容清冷,不是青女又是谁?!
她怎么会在这里?还出手救自己?
“带他走!”青女头也不回,对虚空喝道。
一道黑影闪过,紫鸢的身影出现,一把抓住荀纬的手臂:“走!”
“想走?留下吧!”妖道和无数黑袍人已蜂拥而至!
“你们的对手是我!”青女长剑一振,剑气纵横,竟一人一剑,拦下了大部分追兵!剑光过处,黑袍人如割麦般倒下!
紫鸢则趁乱拉着荀纬,冲向密道出口!
“拦住他们!”青铜面具人怒吼,一掌逼退青女,再次追来!
混乱中,荀纬被紫鸢拖着,亡命奔逃。身后是惊天动地的厮杀声、爆炸声和青铜面具人愤怒的咆哮。他最后回头一瞥,只见青女那窈窕的身影在无数敌人中纵横捭阖,剑光如龙,却渐渐被血色与黑气吞没……
“青女姑娘!”荀纬心中一痛。
“别回头!快走!”紫鸢厉喝,速度更快。
两人冲出密道,跃入冰冷的岷江,借着水势和夜色,向下游亡命遁去。
身后,都江堰方向,血光冲天,地动山摇,仿佛末日降临。
“镇海戟”炼成了吗?青女她……还活着吗?
荀纬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这枚棋子,已然落下。而这盘关乎天下气运的棋局,因他这一子,已彻底脱离了所有人的掌控,滑向了完全未知的方向。
乱局,已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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