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皇子府
晨光透过精致的窗棂洒在书房内
空气里留着的淡淡墨香，秦灵本想立刻溜去养生堂，盘账脚步刚挪动，身后便传来谢烬刻意压低的带着一丝虚弱的轻咳
“咳……”
她放下手中看似厚重的宗卷，苍白的修长的手按了按眉心，抬眼看向秦灵，那深邃的眼眸里适时的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孤寂和疲惫
“府中事物繁杂，本王一人批阅颇有些……力不从心，王妃若今日得闲不妨……稍坐片刻？”
秦灵脚步顿住，回头对上他那双仿佛蕴藏着千言万语，却又带着点恳求意味的眼睛
心中腹诽：“又来了，这病弱孤寂美男子的人设真是被他玩出花了！昨天寿宴上可没见你力不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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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看着他刻意维持的苍白脸色，在想到早餐时那点微妙的破冰，拒绝的话，在舌尖打了个转，终究没吐出来
秦灵故作不耐烦的摆摆手，走到他对面坐下，随手拿起旁边另一份摊开的卷宗翻看
“看在你体弱多病的份上，本王妃勉为其难的陪你一会儿”
谢烬唇角极快地掠过一丝得逞的笑意，随即又被完美的虚弱面具覆盖，他重新拿起笔，姿态优雅，却带着点强撑的意味继续批阅
秦灵无聊的翻着卷宗，起初只是随意扫视，很快眉头就皱了起来，她翻了一卷又一卷，内容大同小异——宗氏财产纠纷，老郡王丧遗规制……全是先远离权力核心的“家长里短”
她嗤笑一声，指尖点了点，其中一份
“我们英明神武的陛下，这是终于想起他还有个儿子了，可惜给的差事……好像是打发去宗人府管闲事的”
谢烬笔尖一顿，眼底深处掠过一丝笑意，快得让人抓不住，他搁下笔，伸手动作看似缓慢无力，却精准的握住了秦灵垂在身侧的手腕，冰凉的指尖触到温热的皮肤，二人都几不可察的顿了一下
“王妃慎言！”
他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无奈的纵容，拇指指腹却在秦灵腕骨内侧轻轻摩擦了一下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父皇，如此安排，自有其……考量”
他目光落在秦灵，脸上带着探究
“灵儿，觉得这差事……如何？”
秦灵被他看的耳根微热，想抽回手，那看似虚弱的力道，却纹丝不动，索性不挣扎了，扬起下巴
“如何？表面功夫呗！看着给你派活了，实则是把你晾在闲职上，敲打你安分些，顺便看看你这病秧子，还能长出几分价值”。
谢烬唇角几不可察的弯了一下，正要开口，书房的门，无声划开一道缝
影刃如影般闪入，单膝跪地双手奉上一封火漆秘信
“殿下，七皇子府急信”
秦灵见状，立刻起身
“我去外面转转”
“不必，王妃，不是同意要留下来陪本王吗？”
谢烬的声音从后面传来，秦灵脚步顿住回头，只见谢烬看完信，神色未变，只是指尖捻着那薄薄的信纸，在跳跃的烛火上点燃
火苗吞噬纸页，印着他那深邃的眼瞳——那里没有惊涛骇浪，只有一片沉冷的仿佛冰封万里的决然火光，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更添几分莫测
信纸化作灰烬落入青玉笔洗，谢烬抬眸视线，精准的锁住秦灵，带着询问的眼神回信：
药方已阅，胜是合宜，三日后，老地方共商煎药之法。
这隐晦的暗语，便是对谢承凛所有提议的最终确认，一个将他最深处秘密交与盟友的决断
影刃无声，领命如来时般悄然褪去
书房内重归寂静，谢烬靠回椅背方才那瞬间流露的锋芒，重新敛入病弱躯壳之下，仿佛从未存在那空气中残留的冷冽气息，却让秦灵心头莫名一紧。
她看着谢烬闭目养神的侧脸，那刻意维持的苍白，此刻竟透露出孤注一掷的脆弱感。
七皇子府·演武场
几乎在谢烬的信离王府的同时，七皇子府的演武场上木剑破空之声不绝于耳
谢成凛一身玄色劲装，身形矫健如游龙剑招，看似潇洒随意却招招刁钻，他对面的苏凌霜身姿挺拔，剑利落招式大开大合，力道沉猛精准，每一次格挡劈砍都带着凌厉的风声，仿佛要将前些日子的憋屈尽数喧泄
“铿——”
一声脆响，谢承凛手中的木剑被苏凌霜的横扫震的脱手飞出数尺
他则是一个漂亮的后空，翻落地甩了甩微麻的手腕，脸上却不见懊恼，桃花眼亮出，惊人满是毫不掩饰的欣赏
“霜儿，你这身手放哪里都是顶尖站立，为夫佩服”
谢承凛着惯常的调侃，眼底却灼热
苏凌霜收式站立，气息平稳，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在阳光下闪着光，她随手将木剑抛给一旁的侍卫那起石桌上的布巾擦擦汗，语气平淡
“活动开了。你花架子太多！”
虽是批评，却也是对他的认可
逍遥快步穿过演武场，将一枚那药丸递入谢承凛掌心，谢承凛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拢，捏碎药丸展开纸条，目光扫过上面简短的暗语，他眼底骤然爆发出棋手落子定乾坤的光，嘴角抑制不住的扬起那笑容，带着掌握全局的笃定和一丝果然如此的得意
“成了！”
他一扔纸条落入旁边的火盆，瞬间化作飞灰。转向苏凌霜笑容灿烂，带着点邀功的意味
“霜儿，药方收下了，看来“病友”也急需这剂良药救病。
苏凌霜擦汗的动作微顿，目光闪过火盆，那最后一点，火星又落回谢承凛志得意满的脸上，神色未变，只淡淡“嗯”了一声，仿佛一切尽在预料之中。
二皇子府
烛火在沉重的紫檀木书案上跳动，将线叶扭曲的面孔印在墙上，如同鬼魅空气中，弥漫着沉水香也压不住的焦躁与……意思源自灵魂深处的刺骨冰凉的惊悸
“废物全是废物！”
他猛地将那份关于谢烬与谢承凛水下密谈的密报狠狠摔在地上，惊的士从噤若寒蝉
禁足的屈辱与接连失败的怒火灼烧着他，更深的是一种被无形阴影扼住喉咙的窒息感，他眼前不受控制的闪过一些破碎的画面：前世辉煌的登顶，金銮殿上的孤寒，最后……是秦灵那双曾含情脉脉，最终却缀满刻骨恨意与冰冷的眼睛以及那杯递到她唇边，散发着甜腻香气的毒酒，那穿肠裂肺的痛苦，仿佛再次从胃里灼烧上来
“为什么？为什么这辈子一切都变了？”
“那个愚蠢虚荣，只知攀附他的秦灵，怎么会有如此手腕经营起偌大的养生堂？”
“还敢当众维护那个该死的病秧子？”
“反而将赵三踩在脚下，那伶牙俐齿，眼神锐利的模样与记忆中，那个在他后面温温顺却空洞的影子判若两人！”
“还有谢烬那个前世早该死在上元节灯会的短命鬼，为什么还活着？”
“为什么他看秦灵的眼神……”
谢毅猛地攥起拳头，指甲深入，掌心尖锐的痛楚才勉强压下那股翻涌的，几乎要吞噬他的寒意和一种被背叛，被夺走所有物的狂怒！
幕僚垂手声音发颤
“殿下息怒，五殿下体弱，七殿下素来闲散，纵有往来也未必……”
“体弱？闲散？”
谢毅厉声打断，声音嘶哑，如同砂纸磨娑
“蠢才！你看不出来吗？老七滑得像泥鳅，暗里不知罗网了多少势力，老五，老五那病，我看着就邪性，还有秦灵和苏凌霜那两个贱人……”
他猛地顿住，胸口剧烈起伏，仿佛又看到秦灵在殿上巧笑倩兮，却字字诛心的模样，那双眼睛，那双前世最后看到充满快意与冰冷的眼睛，引得他一阵剧烈的痉挛，他几乎要呕吐出来
他强迫自己冷静环顾，这奢华却如同铁笼的书房，孤立无援的恐惧，像条毒蛇般缠绕着他
“绝对不能让老五和老七勾结起来。”
“前世谢烬早死，秦灵是他的笼中鸟，老七也被他一步步剪了羽翼。”
“可这辈子一切都乱了套谢烬活着，秦灵变了，老七更加深不可测，苏凌霜诡异，这四人凑在一起……”
谢毅打了个寒颤，仿佛又看到了那杯毒酒，正被一只无形的手缓缓递向他
“必须先下手为强，哪怕是与虎谋皮！”
谢毅眼中挣扎，屈辱狠厉，疯狂交织，最终对前世结局深入骨髓的恐惧和对今生失控的狂怒，压倒了他的自信。
他猛地扑到书案前，声音如同地狱刮出的阴风
“备笔墨”
最好的洒金宣纸铺开，墨定在砚台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谢烬提笔手却在微微颤抖，向那个虚伪错作大貌岸然的大皇兄低头求援，这简直比吞了毒药，还让他恶心
“最后他与老大斗得你死我活，恨不得食谈其肉，可如今为了对付这失控的变数，他不得不饮下这杯屈辱的鸠酒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恨意，落下一行行精心措辞的文字，在纸上蜿蜒——示弱，隐晦的威胁，抛出的诱饵，暗示的算计，他要用老大对老七的忌讳，对老五的疑虑，结成着脆弱的同盟，先除掉心腹大患
最后一字写完，他如同虚脱般重重盖上自己的丝印，看着这封凝聚着屈辱与算计的信，谢毅的脸在烛火下扭曲变形，眼中是孤注一掷的疯狂。
“快，亲手送到谢怀明手上！”
他先联手除掉那两个变数，等他解了禁令，无论是伪善的老大，还是那个让他灵魂都为之颤栗的秦灵，还是那狡猾的苏凌霜，他都不会放过，那杯毒酒的滋味，他要千倍百倍的讨回去
暗卫带着沉重的使命消失在夜色中。
书房内谢毅望着跳跃的烛火，仿佛又看到秦灵端着毒酒对他露出那么冰冷而艳丽的微笑。
他下意识的捂住喉咙，一股冰冷的窒息感如影随形。
这一次，他决不允许历史重蹈！绝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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