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台之上,光芒流转,森然的寒意瞬间浸透了每个角落。
翻页声如枯骨摩擦,清晰而刺耳,一行猩红大字赫然映入沈微眼帘——第二幕:沈微弑师。
那字迹仿佛活了过来,带着浓郁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与此同时,台上的傀儡身形一阵扭曲变幻,转瞬间竟化作了沈微的模样,眉眼神态,惟妙惟肖。
而在它对面,一个身形高大、戴着青铜面具的“导师”傀儡静静伫立。
“沈微”傀儡手中,一柄淬毒的匕首幽光闪烁,毫不犹豫地刺向了导师的心口!
“不!”沈微脑中轰然一响,心灯剧烈摇曳,光焰几近熄灭。
这不是虚构的戏文,这是她被尘封的记忆,是她噩梦的重演!
童年时,在那个不见天日的组织里,每一个被选中的“容器”候选者,都会经历一场冰冷的洗脑仪式。
那个沙哑的声音曾无数次在她耳边回响:“欲成心灯,必弑前主。唯有踏过前任的尸骨,你才能真正继承这份力量,成为完美的容器。”
这戏台,竟是要将她最深的恐惧与罪孽,活生生地剖开展览于世!
就在沈微心神失守的刹那,祁诀眼中寒芒一闪。
他手中的玉牒之上,一行行血字急速浮现,字字诛心:“戏文未演,命已先定——破局之法:让‘不可能’先发生。”
几乎是同一时间,小谎师虚无的幻影在他耳畔悄然低语,声音带着一丝异样的郑重:“师父,这一次……你得演一个‘还没发生的善’。”
还没发生的善?
祁诀瞬间明悟!
他猛然一踏地面,身形如离弦之箭,刹那间便跃上了那诡异的戏台。
全场观众的目光瞬间聚焦于他,惊愕、不解、嘲弄,种种情绪交织。
然而祁诀视若无睹。
他面对着那个与沈微一模一样的傀儡,高高举起了手中的桃木剑,剑身上符文流转,杀气凛然。
所有人都以为他要斩碎这不祥的傀儡,可下一息,他手腕猛地一翻,剑尖竟调转方向,对准了自己的心口!
“你说她会弑师?”祁诀的声音清冷如冰,却响彻整个空间,“那我先死——我看这戏,还怎么演下去!”
话音未落,他猛然发力,桃木剑悍然刺下!
噗嗤——!
血光迸溅!
但在最后一刻,剑锋还是偏移了三寸,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心脏要害,却也深深刺入肩胛,带出一蓬滚烫的鲜血,洒满冰冷的舞台。
剧痛袭来,祁诀却连眉头都未皱一下。
他以自身为祭,强行打破了剧本的预设!
嗡——!
他心口的玉牒发出一声剧烈的轰鸣,仿佛沉睡的巨兽被唤醒。
一行全新的金色铭文疯狂亮起:【戏中造实】!
一股无形而霸道的力量以祁诀为中心轰然扩散,将“祁诀为沈微挡下杀身之劫”这一“不可能”的善举,强行注入了当前的剧情命格之中!
整个戏台剧烈震动,仿佛承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变量。
台上的“沈微”傀儡动作瞬间错乱,眼中红光狂闪,竟猛地一甩手,将那柄淬毒的匕首以惊人的速度,反向掷向了舞台深处的黑暗幕后!
“叮!”一声脆响,仿佛击中了某种坚硬的核心。
幕后,影说客那被强行激活的残核,发出了断断续续、充满惊骇的沙哑之声:“突……突发变量……剧情偏移……无法……收录……”
就在这时,言婆那苍老而急切的声音从祁诀脚下的木纹中悄然渗出,钻入他和沈微的耳中:“第三幕开启前,有三息‘幕间’——那是戏班的盲点,是规则之外的喘息!”
三息!
祁诀眼中精光一闪,瞬间会意。
他一把抓住还在震惊中的沈微,身形一晃,将她拉至后台最深的阴影之中。
他毫不犹豫地伸出受伤的左手,以指尖鲜血在冰冷的地面上飞速画下一个玄奥的公式。
那公式由符文与线条构成,核心是几个简洁的古字:信任=真相x风险÷距离。
“他们要你杀我,因为‘信任崩塌’是这个剧本预设的最高潮。”祁诀语速极快,声音压得极低,“他们越是想让我们彼此怀疑,我们就越要让他们看看,真正的信任……能变成最锋利的武器!”
沈微看着地面上那鲜血写就的公式,又抬头看向祁诀那双在黑暗中依旧亮得惊人的眼睛。
她猛地闭上双目,心灯的光芒在识海中疯狂闪烁,从摇曳不定到前所未有的炽盛。
一息之后,她豁然睁眼,眸中再无迷茫,只剩决绝:“我明白了!下一幕的漏洞不在台上,在‘观众’——这场戏之所以成立,是因为所有人都必须相信它是真的!”
话音刚落,整个空间再度一震。
第三幕,开启!
戏台中央,光芒汇聚,一个更加宏大、也更加绝望的场景浮现。
剧名,如一道催命符,烙印在空中:“终局:圣人自焚”。
这一次,祁诀的傀儡被死死绑在高耸的刑台之上,下方是熊熊升腾的业火。
影说客残核的声音恢复了平稳,却带着一股冷漠无情的审判意味,响彻三界:“谎言之子,终将为其原罪赎罪。他将化作灰烬,警示世人,虚假的善良必将迎来毁灭。”
然而,火中的“祁诀”,脸上却无丝毫恐惧。
他竟在烈焰中盘膝而坐,缓缓将那枚不断震动的玉牒,按入了自己的心口。
【替劫承愿】——发动!
曾经被他所救的那七名幸存者的愿力,在这一刻被尽数点燃,化作一股磅礴的力量洪流,尽数灌入玉牒之中!
祁诀的嘴唇无声地开合,用只有自己能听懂的唇语,向着幕后的存在发出了最后的挑衅:“你们要圣人死?好——我死给你们看!”
火焰冲天而起,将他彻底吞噬。
在三界所有观众的注视下,他的身体开始缓缓化为灰烬,那场景真实得令人心悸,仿佛一个时代的落幕。
就在火焰达到最高、所有人都以为结局已定时,一道身影如惊鸿般冲上了高台!
是沈微!
她手中空无一物,却在冲到刑台前的瞬间,以自己的心头血,在掌心飞速拓印下那个“心锚公式”,然后一掌狠狠拍在了那即将与祁诀一同焚毁的玉牒之上!
鲜血与公式,瞬间烙印于双莲图案的核心!
沈微高举那枚滚烫的玉牒,面向三界,声音清越而坚定,响彻云霄:“他信我,所以我信他——这局,我们共演!”
刹那间,灰烬之中,祁诀猛然睁开了双眼!
那双眼眸深处,不再是人间的七情六欲,而是一种洞穿虚妄的绝对理智!
他心口的玉牒之上,双莲图案疯狂逆向旋转,【戏中造实】的力量在“心锚公式”的加持下,发生了质的蜕变!
【虚实置换】!
他以自己的“假死”为饵,以三界观众的“相信”为锚,成功地将“圣人自焚”这一终局戏文,反向植入到了那幕后操控者的命格之中!
你写我死,我便让你,代我而死!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哀鸣,从戏台最深处传来。
整座巨大的戏台开始剧烈哀鸣、崩塌,厚重的幕布被无形的力量寸寸撕裂!
幕后那隐藏了无数岁月的真相,终于暴露在天光之下。
那是一片由无数锁链构成的黑暗空间,每一根粗大的锁链尽头,都捆缚着一具早已风干的“失败主角”的干尸。
他们曾是各自时代的天之骄子,却最终都成了这戏台的养料。
而在所有锁链的中央,最深处,一支通体漆黑、散发着与“原初之笔”同源气息的“戏笔”,正悬浮于空,笔尖流淌着墨黑色的因果之力,挣扎着想要书写新的剧本。
祁诀自灰烬中缓缓站起,毫发无伤。
他掸了掸衣袖上不存在的尘埃,目光越过万千尸骸,落在那支颤抖的“戏笔”之上,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这次……轮到我来写‘终幕’了。”
他的话音仿佛带着一种言出法随的威严,那支原本挣扎不已的“戏笔”竟陡然一滞,仿佛被一股更加宏大的意志所摄,笔尖不由自主地,开始在虚空中勾勒出一个全新的、金光璀璨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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