业火如狱,灼烧着赎罪楼的每一寸砖石。
热浪扭曲了空气,让那座位于顶层的焚稿台看起来像一个永恒燃烧的祭坛,祭品是无数被抹去的姓名与因果。
沈微的身影如同一道融入阴影的鬼魅,悄无声息地贴近了焚稿台的边缘。
这里是地府禁地中的禁地,任何擅入者都会被业火焚尽神魂。
但她不怕,她的心灯,那盏以自身命数点燃的微光,此刻正散发着幽冷的光芒,将足以焚化鬼神的烈焰隔绝在外。
光芒在她指尖凝聚,化作千万根比蛛丝更纤细的金色丝线,悄然无声地探入那熊熊燃烧的火焰之中。
这是她的天赋,亦是她的诅咒——“逆命预判”。
她并非预知未来,而是逆向重构过去,从灰烬中窥见未燃之时的真相。
金丝在火焰深处穿梭,捕捉着那些稍纵即逝的、属于纸张的残存意念。
无数破碎的字迹、残缺的判词在她脑海中如流星般划过,信息庞杂混乱,足以冲垮任何一个鬼修的心神。
沈微的脸色一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但她的眼神却愈发坚定。
她必须找到,找到关于祁诀的那个名字!
终于,在一片混乱的意念洪流中,她捕捉到了一缕异常清晰的怨念。
金丝猛地收紧,如同渔夫收网,将那缕意念强行从业火中拖拽而出。
一瞬间,一页虚幻的簿册残页在她眼前重构、显现。
墨迹淋漓,杀意凛然的四个大字,如刀刻斧凿般烙印在纸页顶端:“祁诀,当诛!”
果然如此!
沈微的心猛地一沉。
地府的追杀令并非空穴来风。
然而,就在她心神震荡之际,目光下意识地扫向那四个字旁边的朱砂批注。
那里的字迹截然不同,笔锋收敛,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待查,共生变量,建议收编。”
短短九个字,却如同一道惊雷在沈微脑中轰然炸响!
她那双因紧张而紧缩的瞳孔骤然放大,倒映着那行朱批,仿佛看到了什么最不可思议的景象。
不是追杀,是审查!不是毁灭,是收编!
一个荒谬却又无比合理的念头疯长而出,让她浑身冰冷:“他们不是要杀你……他们,是要你成为新的判官!”
与此同时,百里之外的骨巷。
阴森的白骨堆砌成狭窄的巷道,空气中弥漫着腐朽与绝望的气息。
祁诀背靠着一堵由无数头骨组成的墙壁,胸口剧烈起伏。
他的玉核,那个与他共生的神秘核心,此刻正传来一阵阵撕裂般的剧痛,仿佛有无数根钢针在同时攒刺。
冷汗浸透了他的衣衫,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三名手持骨刃的鬼将成品字形将他包围,它们身上散发出的阴煞之气,让整条骨巷的温度都降至冰点。
它们没有五官,只有空洞的眼眶中燃烧着两团幽绿的鬼火,死死锁定着祁诀。
“放弃吧,判官候补。你的玉核反噬,撑不了多久。”为首的鬼将发出金石摩擦般的刺耳声音。
祁诀强忍剧痛,嘴角扯出一抹冷冽的弧度。
他知道,这是玉核在警告他,他动用的力量已经超出了极限,再这样下去,他会先被自己的力量撕碎。
但他不能退!沈微还在赎罪楼冒险,他必须为她争取时间。
就在三名鬼将耐心耗尽,嘶吼着猛扑上来的瞬间,祁诀他猛地一咬舌尖,腥甜的鲜血瞬间在口中弥漫开来。
“以我之名,血契共生——痛感转移!”
【共生誓约】发动!
那股足以让他昏厥的锥心剧痛,在这一刻被强行剥离,沿着一道无形的契约锁链,以奔雷之势反向传导给了远在赎罪楼的沈微!
时限,七秒!
赎罪楼顶,沈微正因自己的发现而心神激荡,一股突如其来的、仿佛要将灵魂撕裂的剧痛猛然贯穿了她的神识!
“呃!”
她发出一声闷哼,身体剧烈一颤,心灯所化的万千金丝瞬间紊乱,险些被业火吞噬。
那盏守护着她的心灯更是疯狂摇曳,光芒明灭不定,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但也正是这剧烈的震荡,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了更深层的涟漪。
那本已开始消散的残页虚影,在心灯光芒的最后一次剧烈闪烁中,竟被照亮了从未显现过的最后一行字!
那是一行用血写成的小字,充满了不甘与诅咒:“伪造者,必遭天谴——除非,有亡者愿以名换命。”
以名换命!沈微的脑中仿佛有无数迷雾被这道血色闪电劈开!
七秒时间,弹指即逝。
骨巷中,三名鬼将因祁诀那瞬间的诡异举动而有了一刹那的迟疑。
强者对决,胜负只在毫厘之间。
就是这一愣神的功夫,祁诀已然抓住机会。
他体内的剧痛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清醒。
他将沾满舌尖血的指尖在那支通体漆黑的血墨笔上一抹,而后猛地将笔尖顿向地面!
“共业为碑,万魂为名,起!”
随着他一声低喝,脚下的白骨地面轰然震动,一道道刻满了无数姓名的虚幻石碑残影冲天而起。
这些都是被困在地府黑市,永世不得超生的亡魂们残留的愿力。
此刻被祁诀以血为引,尽数激发!
“张三!”“李四!”“王五!”……
成千上万个名字化作重重叠叠的呼喊,每一个名字都代表着一个不甘的灵魂。
这些声音汇聚成一股撼动神魂的洪流,狠狠冲击在三名鬼将的魂体之上。
它们眼眶中的鬼火剧烈摇曳,仿佛风中残烛,抱着头颅痛苦地嘶吼起来。
就在此时,一道黑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焚稿台的火场边缘。
那是一个身着古朴黑衣的男子,面容模糊不清,仿佛笼罩在一层薄雾之中。
他只是随意地抬了抬手,焚稿台周围一圈足以焚天煮海的业火,竟如同温顺的宠物般悄然熄灭,让出了一条通路。
引魂使!地府中最为神秘的存在。
他的目光穿过火焰,落在沈微因震惊而尚未完全消散的残页虚影上,声音低沉而古老:“初代判官不愿再写‘注定之死’,认为众生命数不该由一本死物定夺,于是他藏下了判官的最后一枚残印,以身入轮回……而如今的地府,早已不是当初的地府了。”
话音未落,他屈指一弹,一枚锈迹斑斑的青铜残印划破空气,带着一股苍凉的气息,精准地飞向百里之外的骨巷,悬停在祁诀的面前。
“这是初代判官留下的‘不从印’。用它,去写一个‘不该死’的名字。”
混乱的骨巷中,忘川叟佝偻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角落。
他没有理会嘶吼的鬼将和对峙的祁诀,只是弯下腰,从地上拾起一片被刚才的魂力冲击波及而烧焦的纸钱。
纸钱上,恰好只剩下一个被火焰燎去一半的字——“微”。
他凝视着那个残字良久,浑浊的临走前,他最后望了一眼祁诀的背影,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叹,声音仿佛直接在祁诀心底响起:
“你救一人,记一人,可若生死本就是一场精心编织的谎言,你笔下写的……又是谁的命?”
祁诀一把抓住那枚冰冷的青铜残印,坚硬的棱角刺破了他的掌心,丝丝鲜血渗出,染红了古老的铜绿。
忘川叟的话语如魔音灌耳,让他心神巨震。
他猛地抬头,望向地府黑市那片永恒昏暗的穹顶。
在那里,一本巨大到无法想象的空白生死簿虚影高悬,如同一块等待着书写的画布,散发着令人敬畏的威压。
他转过头,仿佛能穿透层层空间,与赎罪楼顶的沈微对视,低声说道:“现在我们知道该怎么活下去了——但问题是,”
话音未落,他掌心的玉核毫无征兆地剧烈一跳,一道冰冷的系统提示音直接在他脑海中浮现:
【警告!检测到高维篡改指令,疑似“阎王直播”后台介入!】
“谁在背后,一直写着我们的剧本?”
祁诀的话语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寒意。
遥远的地府最深处,那扇从未有人能开启的巨大青铜门,在沉寂了万年之后,缓缓地、无声地裂开了一道缝隙。
门后,是比深渊更纯粹的黑暗。
一个沙哑、戏谑,仿佛由无数亡魂的叹息交织而成的低语,从中泄露出来。
“伪造者入场……游戏,该升级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祁诀瞳孔猛地一缩,死死盯住穹顶那本巨大的空白生死簿虚影。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仿佛看到,那亘古不变的洁白书页表面,似乎有什么东西,正要破茧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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