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是这血肉教堂此刻唯一的主旋律。
百名虔诚的信徒依旧维持着跪拜的姿势,可那空洞的诵经声却被一种更原始、更悲恸的呜咽所取代。
他们无意识地痛哭着,颈后那崩裂的罪印中,流出的不再是单纯的鲜血,而是混杂着浑浊魂力的血泪,如红色的小溪般蜿蜒而下,浸湿了灰色的袍服。
祭坛边缘,祁诀像一只被碾碎的虾米,蜷缩着身体,剧烈地颤抖。
胸口那枚温养多年的玉核,此刻仿佛被扔进了熔炉,化作一块烧红的烙铁,每一次搏动,都像是在用无形的铁钳,狠狠撕扯着他全身的经脉。
一种玄之又玄的感应将他与地面上那些哀嚎的残魂连接在一起,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心跳已经与他们完全同步。
第六次。
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五脏六腑都错了位。
第五次。
他能听见自己骨骼在呻吟,血管在寸寸爆裂。
再跳七次,不,现在只剩四次了,四次之后,心脉必断,神仙难救!
不远处,沈微被手臂粗的黑色铁链锁在冰冷的烛台前,她的魂火已如风中残烛,微弱得仿佛下一秒就会熄灭。
漂亮的双眼空洞无神,嘴唇机械地开合,无意识地重复着那句绝望的谶语:“我是新娘……我是神的新娘……献出魂火……净化罪业……”
“沈微!”祁诀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几乎要碎裂。
他猛地伸出颤抖的左手,一把按在自己滚烫的心口,一枚残缺的、缭绕着阴森鬼气的印记在他掌心若隐若现——【判官残印】!
磅礴的阴气如千年寒冰,瞬间涌入体内,强行压制着玉核的暴走过载。
剧烈的灼痛被刺骨的冰寒所取代,两种极致的痛苦在他体内冲撞,几乎要将他的神智撕成碎片。
但他死死撑着,猩红的双眼穿过摇曳的烛火,牢牢锁定着沈微的身影。
只要她能醒来一秒……只要一秒,就够了!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一名站在祭坛下的守卫,原本和其他人一样,眼神空洞,如同木偶。
可他却毫无征兆地抬起右手,用腰间的佩刀狠狠划过自己的左腕!
“嗤——!”
滚烫的鲜血喷涌而出,洒在由血肉铺就的地面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那股浓烈的血腥味,仿佛一把锋利的钥匙,瞬间撬动了这死寂空间的一丝裂缝。
紧接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充满了无尽痛苦与愤怒的嘶吼,如平地惊雷般炸响!
“我叫赵承志!我不信神!我叫赵承志!一九四三年死于南京城下!!”
这声充满了人间烟火气的呐喊,像一把淬了火的尖刀,狠狠划破了那层无形的、由经文构筑的屏障。
人群中,三名离他最近的信徒身躯猛地一震,浑浊的双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挣扎与清明。
“聒噪的异端!”赎罪嬷嬷那张布满疤痕的脸瞬间变得狰狞。
她扬起手中的骨鞭,带起一阵恶风,狠狠抽向赵承志的后背。
她要用神的刑罚,让这只胆敢唤醒记忆的蝼蚁,重新沉沦于忏悔的炼狱!
然而,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布满倒刺的鞭梢,在即将触及赵承志皮肤的刹那,竟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被一股柔韧而强大的力量猛地弹开!
“砰!”
一声闷响,骨鞭倒卷而回,甚至将赎罪嬷嬷自己都带得一个趔趄。
她满脸错愕地看着自己的鞭子,又看了看那三名眼神开始变化的信徒,再次挥鞭抽去,结果如出一辙。
一股以祭坛上的祁诀为中心,正在缓慢扩散的无形力场,如同神只的庇护,将所有刚刚萌生出自我意识的灵魂,都纳入了守护的范围。
【守心净域】的余波!
“为什么……为什么打不破他们的皮?”赎罪嬷嬷的声音里充满了惊恐与不解,这超出了她的认知。
高台上,一直闭目养神的灰袍先知猛地睁开了双眼。
他头顶的荆棘冠冕早已深深嵌入头骨,黑色的血液顺着他沟壑纵横的脸颊流下,显得无比诡谲。
他清晰地感知到,信徒们的信仰正在动摇,那座由无数灵魂构筑的“神国”,出现了崩塌的迹象。
“愚蠢的残念!神的光辉岂是尔等可以撼动!”他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声音仿佛带着某种魔力,再次震慑着信徒们的心神,“继续诵经!用虔诚的经文,净化你们脑中的污秽!”
嗡——
刚刚平息的诵经声,有了再次响起的趋势。
“休想!”祁诀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
他看着沈微的魂火又暗淡了一分,知道自己没有时间了。
他做出了一个疯狂的决定。
他竟将那支一直紧握在手中的血墨笔,调转方向,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狠狠地、毫不犹豫地刺进了自己胸口的玉核之中!
“噗嗤!”
笔尖入肉,直抵核心。
这不是简单的自残,这是在自毁道基!
无法形容的剧痛如海啸般将他淹没,但他的眼神却前所未有的明亮。
他以心头血为引,以即将崩碎的玉核为祭品,发动了他最不愿动用的禁术!
【誓愿共鸣】!
祁诀的识海瞬间炸开!
刻在共业碑上的三万七千个名字,化作三万七千道奔腾的洪流,夹杂着无尽的怨憎、不甘与祈愿,咆哮着涌入他的神魂!
他无声地张开了嘴,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音,但一道前所未有的心音,却再次震荡开来。
这一次,声波不再是无形的涟漪,而是在空气中,凝聚出了一朵由无数细密音纹构成的、圣洁而悲悯的血色莲花!
【梵音·唤】初现!
血莲飘然飞出,看似缓慢,实则快如闪电,瞬间没入沈微的眉心。
原本双眼空洞的沈微,身体猛地一颤,那微弱的魂火骤然暴涨了一瞬!
她涣散的瞳孔重新聚焦,当看清祭坛上那个浑身是血、濒临死亡的身影时,无尽的恐惧与依赖涌上心头,她用尽全部力气,发出一声泣血的呼喊:
“祁诀……救我!”
这声呼喊,彻底击碎了教堂内最后的虚伪屏障。
赎罪嬷嬷颤抖着再次举起骨鞭,可这一次,她看到的不是信徒,而是自己手臂上浮现出的一道陈年旧疤。
那是很多年前,她的亲妹妹因为质疑教义,被判定为“异端”时,她亲手抽下的第一鞭。
妹妹当时的惨叫,和沈微此刻的呼救,在她脑中重叠。
“啊——!”她突然抱着头跪倒在地,发疯般地嘶吼,“我们才是疯子!我们才是异端!我们杀了自己人!”
她的崩溃像一场瘟疫,迅速蔓延。
更多的信徒开始用指甲撕扯自己的皮肤,用头撞击地面,试图用最原始的痛觉,唤醒被经文麻痹的记忆。
灰袍先知踉跄着后退了一步,脸上的神圣与威严荡然无存,只剩下无边的恐惧。
他抬头望向穹顶那上千张沉默的人脸,声音颤抖地祈求着:“神啊……我最虔诚的仆人在此祈求……若你真的存在,请给我一个征兆!”
然而,穹顶之上,那千张人脸依旧静静地注视着下方,表情悲悯而冷漠,无一回应。
沈微的清醒,只持续了短短的七秒。
七秒之后,她的眼神再度涣散,魂火也随之萎靡下去,重新陷入被催眠的状态。
“噗——”
祁诀喷出一大口混杂着内脏碎片的黑血,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玉核在刺入血墨笔后,跳动已经彻底紊乱,几乎停搏。
他艰难地抬起头,视线越过混乱的人群,望向祭坛最顶端那根尚未点燃的、由白骨制成的“赎罪烛”。
死局。
可祁诀的脸上,却忽然露出一个惨烈的笑容。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插在玉核中的血墨笔拔出,然后“咔嚓”一声,将其从中断折。
紧接着,他握住断裂的笔杆,那尖锐的断口对准了自己的手腕动脉,狠狠刺下!
鲜血如喷泉般涌出,他任由那滚烫的生命源泉喷洒在身下的地面上,手指在血泊中艰难而迅速地滑动,画出一道古老而诡异的【牵引符】。
“心跳停了……”他感受着体内最后一丝生机的流逝,低声呢喃,“……但我还能流血。”
话音刚落,他胸口那濒临破碎的玉核,竟猛地向内一缩,仿佛在进行某种未知的蜕变。
一道只有他能看见的系统提示,在眼前缓缓浮现:
【检测到宿主触发“濒死共鸣”,功德商城新商品预载中……】
【商品名称:梵音·敕令(待解锁)】
血泊中,那道由祁诀生命画出的符文,仿佛活了过来,开始贪婪地吮吸着他的鲜血,散发出妖异的红光。
高台之上,灰袍先知死死地盯着这一幕,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
他看着祁诀那不似求生、更似审判的疯狂举动,浑身冰冷,一个让他灵魂都为之战栗的念头,脱口而出:
“你不是信徒……你……是审判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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