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霜,浸透了寂静的山林,唯有风声呜咽,似亡魂的低语。
祁诀的身影如鬼魅般融入祭坛的阴影,没有丝毫迟疑。
石阶冰冷,每一步都踏在凝固的血腥与绝望之上。
他绕过守卫,悄无声息地推开了通往地窖的暗门,一股混合着铁锈、潮湿泥土和浓郁檀香的诡异气息扑面而来,几乎令人窒息。
地窖深处,烛火摇曳,将一道被缚的身影投射在斑驳的石壁上,扭曲拉长,如同挣扎的囚魂。
那正是沈微。
她被粗重的铁链锁在中央的石柱上,脸上覆盖着一张冰冷的青铜面具,只露出苍白的下颌。
最让祁诀心头一紧的,是她口中被死死塞着一卷写满血色祷文的布条,嘴角已渗出殷红的血迹。
即便如此,她的身体仍在微微颤抖,十指弯曲,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身下的泥土地上疯狂抓挠。
借着昏暗的火光,祁诀看清了那被指甲抠出的血痕——一遍又一遍,密密麻麻,全是两个字:“小满……别走……”
就在这时,一抹轻笑在祁诀耳边响起,空灵而怨毒。
他猛然抬头,只见沈微的肩头,不知何时站着一个半透明的女孩幻象,正是小满的模样。
她歪着头,天真烂漫的脸上挂着与年龄不符的讥诮:“哥哥,你看她多可怜。为了一个已经死了的我,把自己变成了这副鬼样子。你……也会像我一样,丢下她吗?”
祁诀的眼神骤然凌厉如刀!
他没有理会幻象的蛊惑,一步踏出,身形如电,右手并指成刀,裹挟着破风之声,一掌狠狠劈向沈微脸上的青铜面具!
“咔嚓!”
面具应声碎裂,四散飞溅。
露出的,是一张布满泪痕与血污、却依旧难掩绝色的脸。
祁诀看也不看那惊愕的幻象,左手闪电般取出一张流转着金色光华的符箓——【金光护体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精准地贴在了沈微的眉心!
他俯下身,双目直视着她涣散的瞳孔,声音低沉而有力,一字一句,如洪钟贯耳:“你是沈微!不是任何人的祭品!”
刹那间,金光爆闪!
那符箓仿佛一轮微缩的太阳,释放出至刚至阳的气息。
小满的幻象发出一声凄厉到扭曲的尖叫,如同被烈阳灼烧的冰雪,瞬间消散于无形。
地上的沈微猛地一颤,那双失焦的眼眸终于重新凝聚起神采。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祁诀,积蓄已久的泪水决堤般滑落,干裂的嘴唇翕动,用尽全身力气挤出几个字:“……救我……别让她……赢。”
与此同时,数十米外,藏身于一口枯井中的阿聋猛然睁大了眼睛。
他那异于常人的听觉,捕捉到了一丝转瞬即逝的异常。
就在刚刚,那股笼罩着整个村庄、无处不在的信仰频率,出现了一段长达三秒的“静默”!
宛如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突然卡顿了一下。
他立刻蹲下身,双手在泥地上飞速比划着手语。
借着微弱的月光,祁诀的同伴——孟婆幺女,看清了那手势的含义:“那是……本我在挣扎。”
三秒静默,正是地脉深处那被强行压制的封印,最脆弱的时刻!
祁诀眼中精光一闪,心中已有了决断。
他从怀中取出数枚桃木剑的碎片,身形如风,按照九宫方位,将碎片一一精准地埋入祭坛四周的土地之下。
紧接着,他划破指尖,将自己的鲜血滴入随身携带的“三生汤”中,那汤水立刻沸腾起来,散发出奇异的香气。
他以血为引,以汤为墨,在祭坛地下的暗层结构中,飞速勾勒出一座繁复阵法的雏形——“千愿阵眼”。
“疯子!”孟婆幺女低声警告,“此阵需以千人之愿为引,才能撬动地脉封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你从何处找来千人愿力?”
祁诀没有回头,只是抬眼望向远处那面被夜色笼罩的、献祭用的山壁。
山壁之上,密密麻麻,全是钉入祭品手脚后留下的钉孔,宛如一张哭泣的脸。
“每一个死在这里的人,”他声音低沉,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都曾想活下去。这就是他们最强的愿。”
就在阵法雏形完成的瞬间,一道阴冷如蛇的影子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后的山道上。
鬼线婆婆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在月下更显狰狞,一只枯瘦如鸡爪的手,轻轻搭上了祁诀的肩膀:“好小子,想破老身的封神阵?可以。拿你十年阳寿来换。”
祁诀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干脆利落地吐出一个字:“好。”
鬼线婆婆浑浊的她猛地抓住祁诀的手腕,枯黄的牙齿狠狠咬下,一股鲜血顿时涌出。
她将血滴引流到一个古朴的陶罐中,口中念出沙哑残破的法咒:“替劫者,须以己痛唤彼痛,以己愿压群愿。记住,若你的心不诚,愿不够强,阵法反噬,你便会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祁诀任由手腕的鲜血流淌,眼神却平静得可怕。
他缓缓转过头,反问了一句:“若我的愿,比这山还高呢?”
鬼线婆婆的瞳孔骤然一缩,握着他手腕的力道不自觉地加重了,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惊骇:“那这山……就得塌!”
子时已过,第二夜的献祭仪式在山壁前再度开始。
这一次,祁诀藏身于阵眼附近的一处绝佳暗角,双手结印,闭目凝神,发动了他压箱底的秘术之一——【誓愿共鸣】。
他的神识仿佛化作一道无形的丝线,顺着鬼线婆婆用他鲜血设下的“替劫”联系,瞬间刺入那山壁之中,追溯着每一个钉孔背后,死者临终前最强烈的执念。
刹那间,无数画面如潮水般涌入他的脑海!
指尖划过腰间的玉牒,一幕幕景象如走马灯般闪现:一个憨厚的农夫,在铁钉穿掌的剧痛中,心中唯一的念头是想再看一眼刚会走路的幼子长大成人的模样;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泪眼模糊中,只想再扑进母亲的怀里,闻一闻那熟悉的味道;一个穷酸的书生,在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仍在悔恨自己那首描绘春光的诗,还未写完……
爱、恨、悔、怨……成百上千种最原始、最强烈的愿力,汇聚成一股磅礴到无法想象的洪流,疯狂涌向祁诀刚刚布下的“千愿阵眼”!
轰隆——
地底深处传来一声闷响,那坚硬的地下岩层表面,竟凭空浮现出无数深深的抓痕!
那是历代所有祭品,在被钉死在山壁上时,另一只手在岩石上留下的最后印记!
密密麻麻,交错纵横,如血泪,如诅咒。
枯井旁的阿聋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双手捂住耳朵,脸上满是痛苦与震撼。
他颤抖着,用尽全力向孟婆幺女比划着:“他们……他们都在喊……‘听见我’!”
仪式在诡异的气氛中结束,村民们麻木地散去。
祁诀拖着因承受巨大愿力而略显疲惫的身体,回到关押沈微的破屋。
他看着气息已平稳下来、陷入沉睡的沈微,从怀中取出了最后一件法器——一截幽蓝色的【往生烛】。
他将蜡烛点燃,准备用它的烛火,作为引爆千愿阵眼的最后引信。
幽蓝的火光跳动着,映亮了他摊开的左手掌心。
那里,不知何时,早已用利器刻下了一道繁复的符痕——那赫然是与祭品身上一模一样的,“祭品铭文”。
他凝视着沈微沉睡的脸,嘴唇微动,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这一次,换我被钉进去。”
然而,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床上沉睡的沈微毫无征兆地猛然坐起!
她双眼紧闭,但眼皮之下,却透出两道妖异的金色光芒!
她的右手在空中僵硬地抬起,指尖泛着同样的光泽,在虚空中急速划动,写下了七个扭曲而古老的篆字:
“愿起千山崩,光破伪神名。”
窗外,第三夜的子时钟声,在此刻仿佛丧钟一般,缓缓敲响。
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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